“我應該早該想到的…”
喬喬神情哀傷呢喃著,止不住淚水。
她明明已經做好哥哥死去的準備,可當真正觸碰真相時,難以承受的巨大悲痛仍在一瞬間戳破她的內心。
提著油燈的陸離站在門口,臉龐帶著不曾變化的平靜。視線掃過熄滅的火堆油燈、散落的空罐頭和未打開的罐頭、沒用完的木炭、奧利弗軀體上的詭異紋路。
奧利弗很顯然是非正常死亡。
喬喬蹲在哥哥的身邊,低聲訴說著無法聽清的溫和細語。陸離安靜的等待,他以為喬喬緩和情緒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很快,喬喬離開哥哥的身旁,抹掉淚水來到陸離面前。
“我們可以帶走哥哥的尸體嗎?”喬喬沙啞問道。
“帶去哪?”
喬喬沉默,這里是暗影沼澤深處,就連他們本身都在艱難求生,又該怎么帶一具尸體離開…
那沒一點意義。
“我可以為他送別嗎?只要幾分鐘。”喬喬語氣帶著懇求說道。
陸離把油燈遞給喬喬:“我們還有時間。”
“謝謝。”
輕輕頷首,接過油燈的喬喬回到奧利弗身邊,輕輕跪在尸體的身邊,雙手合十。
輕緩地禱告聲在狹窄艙室里響起,傳蕩到走廊深處。
“生命如花朵凋零,但也如花朵般綻放…”
“我們的命運早已被安排好軌跡,經由誕生,走向死亡…我們由泥土中來…回泥土中去…這是生命的宿命。”
“終結不代表結束…你的一切都將被人們記住與流傳。身體會隨著時光而腐朽,但精神不朽…”
“我,喬安娜,愿奧利弗的靈魂升入沒有痛苦的天國…”
“愿亡靈得以永安…”
最后一個音節淡去,喬喬閉起眼眸,低聲呢喃。
很…精妙的話…
只有陸離可以聽聞的低語聲腦海深處響起。
“你應該知道這些。”陸離默默開口。“這是教堂信徒們常見的禱詞。”
信徒么…吾從不回應他們…
“為什么?”
他們祈求的想法荒誕怪異…或覬覦吾之力量…或妄圖詛咒他人…或想要財富與女人…或獻上微不足道的忠誠…吾不感興趣這些…
“但大部分邪神都會來者不拒。”
和所有怪異不同,邪神是因人而誕生的怪異。
邪神本身是眾多負面情緒所匯聚的意識,無論在此之前它是否存在,只要有足夠多的人信仰并獻祭,邪神就會秉承著信徒們的意識誕生。
陸離想到一件事:“信仰沼澤之母的是影子鎮首批開拓者,他們對沼澤之母的想象是庇護與保佑鎮子。你自稱沼澤之母,這是否說明,你是傳聞中的‘好邪神’?”
這種猜測的可能性很大,因為只有這樣,才合理解釋艾倫半島的除魔人們為何會對家門口的邪神無動于衷。
因為沼澤之母是“好邪神”。
所謂好邪神只是相對而言。它們不是人類,自然不需要按照人類的規則做事,也無法用人類的規則判斷好與壞。
它們只是會守護自己的領地上,漠視經過的人類。
就像觀察腳下螞蟻的一雙眼睛。
它們可能會因為一些因素傷害到經過的人,但比起其他邪神,這種邪神幾乎無害。138txt
世界向著毀滅傾斜的今天,驅魔人們無暇理睬這些無害邪神。
沼澤之母沒有直面陸離的問題,它甚至沒有回答,低語著另一件事:吾感覺到…你已經很近了…進到榕樹的中心…吾在那里候汝到來…
“你又要離開?”陸離問道。
它感覺到了什么…正在反抗…吾要集中意識…
“留下一絲意識,有事我會聯系你。”
短暫停頓,沼澤之母回應:握住神像…吾會感應到你的意識…還有…它…不是吾帶來這里…
“它?”
船…你在它的身體里…
陸離瞬間偏頭問安娜:“感覺到什么了嗎?”
喬喬開始禱告之時就已經浮現出的安娜沒有察覺到任何氣息,她知道陸離不會毫無緣由的說這句話,閉起眼眸,向周邊彌漫出自身氣息,然后被冰冷潮濕的墻壁阻擋。
很難想象,自己的氣息居然能感受到冰冷和潮濕,就仿佛她觸碰到了墻壁。
“這里的墻壁居然阻擋了我的氣息…”感到不可思議的安娜低聲說道。
陸離看向跪在奧利弗尸體邊呢喃的喬喬:“好了嗎?”
喬喬睜開閉上的眼眸,淚痕沖刷下她臉龐上的泥污。
“出什么事了?”她聽到之前陸離和安娜的對話。
“情況有變,先離開這里。”
不知道這條船是否意識到他們已經發現,陸離沒有言說真相。
“好。”
略微猶豫后,喬喬爬起,踉蹌了一下,拿起油燈回到陸離身邊。
不需要多言,陸離和喬喬在安娜的守護下快速反悔來時道路。
油燈交還給陸離,開始時喬喬還會回頭望去,她感覺哥哥就在黑暗中,望著自己。但很快,她發現陸離的步伐比以往快了許多,意識到什么,默默地跟在后面。
直到某一刻,面前的陸離倏然停下腳步。
險些撞上陸離后背的喬喬抬起頭,聽到安娜的低語聲:“前面的路消失了…”
大船甲板下的長廊向前方延伸,光亮之外的幽暗仿佛沒有盡頭。
他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應該已經到拐角前才對。
但到處掛滿鐵銹的走廊依舊筆直朝向前方,沒到盡頭。
“還是沒發現任何問題么?”陸離問向安娜。
“我可以撕碎它。”安娜冷漠低語。
她感覺這條船在玩弄他們。
“你無法撕碎鋼鐵。”陸離拒絕安娜的提議,他想起登船時一閃而過的錯覺,若有所思:“我試一試。”
陸離直視著前方幽暗,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存在。
“我不清楚你因為什么擱淺在沼澤深處,但我可以幫你離開這里。”
話語向黑暗深處回蕩,幾秒,十幾秒…他們身邊沒有任何變化發生。
陸離神情平靜,繼續說道。
“暗影沼澤的擁有者沼澤之母是我的…同伴,我或許無法辦到,但它可以。放我們離開,我會讓沼澤之母送你去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