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希望。”
書桌后,油燈光亮內,陸離輕輕搖頭。
“但沒有辦法。奧康納每天都在腐爛,或許明天他就會變成另一種樣子,我們找不到他。”
安娜想在奧康納襲擊新的受害者前找到他,但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但…但還是有些難受。”這個幽靈少女癟起嘴,她的善良足以讓很多人類羞愧。
陸離卻想到哈德斯似有深意的目光,他本人似乎很反對讓幽靈變強——陸離打算趁有時間去問問為什么。
比如明天。
周圍安靜下來,陸離開始思索追蹤理查德的下落。
理查德的計劃已經完全在眼前揭開,接下來陸離要找到奧康納,從他嘴里得到理查德的位置。
他已經知悉奧康納將要做的事情,接下來只需要等待。
不過為了避免事情沒有漏洞,陸離經過思索,從口袋里取出一張紙條。
離開警署時,守望鎮副警長瓦倫坦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是瓦倫坦的私人電話。
當然,這不是瓦倫坦也看上了陸離,他是希望兩者能保持溝通,算是某種示好。
而正如同瓦倫坦看上陸離的前途,陸離同樣看上瓦倫坦的能力。他打給瓦倫坦,將自己需要幫助的事告訴他。
“請幫我留意最近守望鎮失蹤事件,以及是否出現高度腐爛的尸體。一旦出現,盡快聯系我。”
“放心好了,我會讓屬下留意的。”
掛斷電話,陸離平靜倚進座椅內。
網已經布下,接下來就是等待奧康納的自投。
夜色正濃,房門在某一時刻被敲響。
擦拭雕塑的安娜驚訝偏頭,暫時放下毛巾隱藏起身形。
陸離不久前見過的斯蒂芬車行經理站在門外,他帶來了陸離此次平白得到的收益:963先令。
花被斯蒂芬車行原路退回,不過花店只肯收下一半,因為修剪好的花朵最多只能存放兩到三天。剩下的一半被斯蒂夫車行送到其他花店,不過只售賣出一半。
除去陸離承諾過的三成勞務費,七成先令已經放在桌上,以及長屋外街道上的余下四分之一郁金香。
車行經理準備離開前被陸離叫住,他從那疊先令里抽出20先令,推到經理面前:“外面的郁金香留下一支,其他幫我送給街道上的其他住戶。”
車行經理這次沒有拒絕,在他看來送一條街就能賺20先令的外快很劃算,微笑著躬身行禮:“我想水手街道的人們一定會感謝您的慷慨恩賜的。”
車行經理離開偵探社,不多時又帶來一支郁金香,而后倒退著離開。
“送你了。”
陸離將花遞給偷偷往這邊看來的安娜。
安娜羞赧接過,扭扭捏捏的暗示道:“你知道郁金香的花語嗎?”
象征絕對理智的陸離看著她回答:“那不重要,也沒意義,只是花店老板的推銷策略而已。”
安娜僵著笑容飄走。
翌日,上午九點三十。
趴伏在桌案上的陸離醒來。
油燈昏暗地亮著,書架上的畫像里安娜優雅而坐。
陸離熄滅油燈,房間里的色調從冷暖色調摻雜變得冷清,視線落向窗外,窗臺上插在水杯里的一朵郁金香婷婷玉立。
看了一眼時間,歸還馬車的時間在上午十點之前,看來沒辦法從哈德斯那里回來后再去歸還馬車了。
還好車行離哈德斯的偵探社只有一條街,不算很遠。
穿上黑色風衣,陸離出門。
或許因為清晨醒來,發現整條街每一扇門都插著一朵郁金香的原因,每個居民都在非常友好的向陸離打招呼。孩童們舉著幾朵金色郁金香,追跑嬉戲著從身前跑過,留下一句句清脆的謝謝話語。
坐上馬車,陸離驅車前往車行。十幾分鐘后臨近馬車行,他留意到相鄰的店鋪拉起一道警戒線.
雨傘下熟悉的警服圍在警戒線前,低聲交談。
嘩嘩雨聲中,隱隱說話聲順著微風傳入耳中。
似乎是有居民在店鋪垃圾桶邊發現了一具只剩下半身的尸體。
尸體斷口遍布齒痕,如同被野獸吞食一般。但沒有找到上半身,也很可能找不到上半身了。
陸離經過警戒線,歸還了馬車,立在屋檐下靜靜望向雨幕下忙碌的警員。他們正在分析是不是夜幕降臨后死者沒有攜帶光源。
就在這時,周遭光線忽然暗下,一道身影立在身旁,撐著一柄與嬌小身形完全不符的淺灰色寬大雨傘。
“先生,需要雨傘嗎?”清脆聲音如玉珠落銀盤,問向陸離。
灰色雨傘壓得很低,遮擋大半面孔,僅有一小節雪白下巴與鮮艷紅唇顯露。一身白色蕾絲長裙 陸離身體剎那間僵硬,回答道:“我有傘。”
傘下少女輕輕開口:“最好還是我送你吧。看,我的雨傘很大呢。”
“…謝謝。”短暫沉默后,陸離走到撐起的傘下。“我要去星辰街道36號。”
他的右手始終貼在靠近槍套的褲線位置。
他偏過頭,看向少女側顏。
明雪白臉龐堪稱驚艷,如油畫中走出一般完美。
“不客氣,不過記得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抬頭看呢。”白若青蔥的手指輕捂紅唇,少女柔聲說。
“看了會怎么樣?”陸離問道。
被手指遮擋的紅唇掀起一抹美妙弧度,輕笑著說:“可能會被吃掉哦。”
陸離不再言語,與少女并肩行走,細雨朦朧,傘下男女走過拉起警戒線的店鋪,肩挨著肩向前走去。
外人看來或許會有幾分旖旎——但當事人不會這么想。
偶然會有若隱若現的咀嚼聲從頭頂傳來,如磨牙一般。少女往往會在這時提醒:“不要抬頭哦。”
“我知道。”陸離回答。
一條街的長度步行只要幾分鐘。十幾分鐘后,哈德斯的偵探社門前,陸離邁出一步,離開寬大灰傘籠罩的范圍。
“謝謝你。”陸離轉頭,平靜道謝。
少女拎起裙擺一角,輕笑著微微欠身。
她抬起面孔,注視陸離轉身推門走近昏暗內部,風鈴聲響動,閉合的房門遮擋住視線。
“他走了。”
傘下顯露的紅唇微動,略感遺憾的聲線響起。
“真可惜,還以為能飽餐一頓呢。”
咕嚕嚕——
悶雷一樣的肚子叫聲在傘底響起,似在回答少女。占據整個傘底的口器蠕動著,低淌墨綠色的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