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蔭眉頭微皺,“那豈不是輸定了?”
“唔”
邢河愁默默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如果只有這種程度的話,山海系列機甲怎么可能會被上級寄予厚望,認定為是下個世代能夠主宰戰場的主戰兵器?
“真嗣,加油啊”
擂臺下方,閻寒妍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掌,默默注視著機甲的背影。
左臂承重系統受損71
右腿腳掌液壓驅動桿受損54
胸部裝甲受損35
1號3號矢量噴射推進器徹底損毀 機甲剩余能量31
夔牛機甲的駕駛艙中,回響著急促而密集的電子機械聲,不斷閃爍著危險預警的刺眼紅光。
緊身戰斗服,將機甲的受損狀況,以微量電擊的形式,傳遞到丁真嗣的皮膚深處,積少成多,化為疼痛。
這個不久之前還在駕駛挖掘機的稚嫩青年,一邊勉力抵擋著李昂越來越快的斬擊,一邊抗衡著內心深處扭頭奔逃的求生本能。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丁真嗣怒吼了出來,高周波切割刀猛地下劈,將李昂陡然逼退,
但李昂臨走時的長槊上撩,也將機甲的整根左臂切割斬斷,“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呼,呼”
呼吸聲在駕駛艙中回響,
如此高強度戰斗,令機甲能量飛速下跌,系統不得不關閉大量輔助功能,以維持機甲本身的正常運轉。
隨著心靈防御屏障的關閉,對方身軀中逸散出的神性威壓,再次籠罩在丁真嗣心頭。
弱者,為何要戰斗。
丁真嗣的腦海中,陡然浮現這么一句話。
在他差不多上初中的時候,他知道了,自己那宅男宅女爸媽給他取得名字,來源于一部叫做《新世紀福音戰士》的經典動畫。
雖然對于自己的二次元爹媽很是無語,不過出于探尋來源的好奇心,他還是去看了那部動畫。
就這?
這樣的情緒,在他看完那部作品后,油然而生。
身為動畫片主角的碇真嗣,懦弱,內向,自閉,膽小怕事,處事態度消極,總是喜歡用“對不起”來逃避現實,
在某種程度上,令當時中二少年期的丁真嗣感到有些惡心。
真正的主角,不是應該殺伐果斷,雷厲風行,勇敢,堅毅,有責任感,不逃避不怯懦,永遠沒有弱點么?
當他某天終于按捺不住,詢問自己的父親時,穿著體恤衫在陽臺抽煙吹風的父親是這么告訴他的。
“咳咳,你也看完那部動畫片了吧?是不是覺得自己取錯名了?唔其實,如果你忽略掉eva里面的細節描寫,只關注主角的事跡,你能看到不一樣的碇真嗣。
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自幼喪母,被父親拋棄寄養在親戚家,收到一封信件孤身來到了第3新東京市,本以為能得到父親的迎接,卻親眼目睹了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未知生命體,殘酷無情地碾壓人類軍隊。而他憧憬依舊的父親,卻向他下達了殘酷的指令——在沒接受過任何訓練的情況下,駕駛巨大機甲,冒著生命危險與那個未知生命體戰斗。
當他從戰場上下來之后,沒有勛章,沒有鮮花,沒有獎金,
而是繼續被至親冷漠對待,被同齡人當做怪物,被強制監禁看守,
被要求繼續躺進那臺隨時可能將他吞噬殆盡的巨型機器當中,
一次又一次游走在生死邊緣,戰勝無法戰勝的恐怖敵人,保衛全人類的希望。
單看事跡,圣女貞德無法媲美他萬一,彌賽亞再世也不過如此。”
“真正的英雄,不是在勝券在握情況下,慵懶散漫地出手碾壓。而是在希望渺茫、危在旦夕的絕望險境中,仍能無私忘我,不辭艱險,為最廣大人民的利益做出犧牲。”
“弱者為何戰斗?為了保護更弱者。”
丁真嗣已經記不太清那天父子談話的具體場景,但他的腦海里,還能隱約記得靠著欄桿向下俯瞰到的萬家燈火。
嗡——
夔牛機甲頭頂的兩根犄角震蕩起來,重新化為磁流體形態,
在機甲散發出的強磁場束縛下,呈現千萬細針狀。
就在絕大多數人以為這些細針將要發射出去,作為暗器殺傷敵人時,
駕駛艙里丁真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堅毅的笑容。
砰砰砰!
無數根磁流體細針自上而下,朝著機甲胸膛攢射而去,
駕駛艙瞬間被穿刺成了刺猬。
滴答,滴答。
駕駛艙中涌出了淋漓鮮血,順著磁流體形成的鋼針,滴落在地。
“嗬嗬——”
脖頸、喉管、身軀、四肢都被穿刺的丁真嗣,發出了艱澀的呼吸聲,
就算在實驗室里經歷了無數遍,這種堪比千刀萬剮的疼痛依舊直刺靈魂。
暴露在駕駛艙外的磁性液體自發收縮,如有生命一般,順著傷口,流入血管,游遍全身,
依附在內臟、骨骼、肌肉的各個角落,自發形成無數個功用未知的金屬零件。
劇烈的痛楚席卷全身,丁真嗣能夠清晰感覺到,那些零件飛快啟動,組成一個協調整齊,發揮效果。
心臟以前所未有的強勁程度,砰砰跳動,
四肢百骸傳來了仿佛無窮無盡的力量,
視覺,聽覺,觸覺,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明亮。
他不再是用身軀操控這具機甲,而是通過頭顱、背部、肋下、手臂、雙腳延伸出的無數股磁流體纖維束,與這臺機甲融為一體。
李昂瞇著眼睛,在不遠處觀望。
那臺機甲在沒了雙角之后,威脅程度驟然上升,根本不能和之前相比。
《山海經·大荒東經》“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有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
李昂心中浮現出了《山海經》的這一段文字描寫,心中默默吐槽道“明明是機械打造的機甲,怎么會有沒了雙角之后,能夠變強的設定?
不會真是夔牛吧?”
他的疑惑,立刻得到了解答。
僅剩一臂的巨型機甲,用唯一的右臂握緊了雙頭長劍的劍柄,如同短跑運動員一般,慢慢躬下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