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四章 懺悔夜
央視一條新聞，猶如一道炸雷，把林淼身邊的利益相關群體，全都炸得屁股底下狠狠一震。郭鶴齡早上還在高興林淼又搞出點大動靜，不但拒絕了京華和京大，還把自家的社科局也捎上了，存在感刷得全國皆知。可方才新聞聯播的那條消息一出，郭鶴齡卻仿佛聽到耳旁有啪的一聲脆響，這尼瑪，明顯是有人在故意打臉啊！
要知道高考固然重要，全國最高分也確實牛逼，但真的有必要在新聞聯播里提一嘴嗎？顯然在這個可有可無的選項面前，有人通過自己的影響力，讓這個選擇從疑問變成了肯定。在林淼實實在在地拿下曲江省文科狀元后，某些人毫無疑問依然不肯放棄對林淼的打壓，千方百計地要轉移老百姓的注意力，順便還要借機在林淼身上踩一腳。
709分的分數，還要被人踩一腳？
郭鶴齡只想仰頭問蒼天，這世界還能好起來嗎？
《新聞聯播》結束后，數不清的電話從東甌市、杭城、滬城和京城往京城的教育局打，無數人都想知道，那個京城二中的高二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那個歷年罕見的716分的高分，都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知道這么多年來，國內各省份的文科總分普遍都沒有超過700分的，別說700分，690分的都少之又少，往常只要能考進670—680的區間，就完全有機會爭取一下狀元的頭銜，像林淼這回能上709分，已然打破了曲江省的歷史紀錄——
雖然有不少老師表示，林淼在語文的穩定性和文綜的熟練度上仍有上升空間，但這些馬后炮就不管了，問題是眼下林淼剛考出歷史級別的高分，而且是在今年數學格外難的情況下逆勢而上，結果這特么還沒高興超過48小時，就這么輕飄飄地被人反超了？
不科學！很古怪！絕對有貓膩！
就在各種電波滿天亂飛的時候，林淼看完新聞后，卻反常地安靜了下來。
仔細一想，他也覺得情況有點詭異。
但這回，他卻只能反思自己。
如果不是他語文沒有發揮出最好的狀態，如果不是文綜的知識點掌握得還不夠到家，其實完全有可能，一點機會都不留給對方的。千錯萬錯，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不夠強的錯。
滿分750，被扣了41分…
想想那些理科大神，正常發揮都是能考到730分以上的，爆種的話，740的神仙他都見過。相當于除了語文，其他科目全都滿分。而即便是語文，也能穩定考到140分以上。
自己一個搞文字工作出身的人，歷經這么多年的鍛煉，重生回來又老老實實讀了四年的書，其中一年還是在玩命沖刺復習，結果語文考得還不如人家理科生好。
打臉啊，真的是打臉啊…
這就等同于兩個人決斗，對面一個人說兵器隨你選，比賽能使用的招式你來定，在數學這套神功上，我還讓你一只手。而你真的無恥地選擇了自己最熟練的兵器，最拿手的招式，還親自捆住了對方一只手，苦練十年后出山，自以為已經天下無敵，結果人家輕輕松松，不但總分超越你，在難度更高的數學上超越你，還在你最拿手語文上超過了你…
什么滋味？什么感覺？
臉疼不疼？臉腫不腫？
林淼越想越不是滋味，恥辱的情緒在胸腔中翻滾。媽的！目標定得太低了！如果一開始不是奔著曲江省狀元去，而是奔著750分的滿分去，復習策略就會完全不一樣！自己絕對從高一開始就會很玩命，哪怕考不出740，但730總有希望吧？
“淼淼…”曉曉怯生生地出現在林淼跟前，見林淼眉頭緊皺的樣子，弱弱問道，“你怎么了啊…”林淼猛抬起頭，可怕的眼神嚇了曉曉一跳。
曉曉啊地尖叫一聲，下意識轉頭就想跑。林淼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了回來，雙手抓著她的肩膀，看著她受驚的小臉，惡狠狠道：“曉曉！”
曉曉快哭了：“干嘛…”
林淼癲狂道：“考一百分！一定要考一百分！”
曉曉小臉煞白。
淼淼終于…要對我下死手了嗎…
“老板！郭校長給你打電話了！”黃清清這時突然從樓下跑上來，林淼一個不注意，就被曉曉從他手里溜了出去，學渣姑娘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房間，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黃清清見狀一愣，奇怪道：“你姐怎么了？”
林淼搖頭嘆道：“孩子不懂世間險惡，遇上自己以為的困難，就躲起來自欺欺人。”
黃清清眨眨眼，滿頭霧水地把手機交給林淼。
林淼接過手機，聽那頭郭鶴齡說了幾句話，表情十秒鐘之內發生了三次變化。先是驚訝，又是憤怒，隨即又高興起來。像林淼這種充滿層次感的表演，黃清清早就看膩了，見怪不怪。片刻功夫，林淼臉上的糾便結逐漸化開，又變回了那副自信的樣子。
“師父！這時候還講什么江湖道義啊？他們做初一，我們做十五嘛！”
小豆丁的表情里又透出幾分猙獰。
黃清清這下新奇了。
“猙獰”倒是沒見過，應該是頭一回。
就是不知道，老板到底在說什么事情。
看起來好像很違反我國相關部門有關規定的樣子…
兩分鐘后，林淼跟郭鶴齡打完電話，隨手把手機還給黃清清，然后忙跑到曉曉房間前，敲房門大喊道：“曉曉！我不逼你了！畢業考160分就行！咱們一步步來，不著急啊！”
曉曉打開房門，露出一道門縫，討價還價道：“150分。”
林淼呵呵一笑：“200分還是160分，你自己選。”
曉曉抓狂大喊：“你殺我200次也不出200分啊！”
黃清清見這場面，果斷撤了。
林淼一直沒給曉曉找家庭教師，所以如果要給曉曉補課，這活兒多半還得落在她身上。
誰叫她住在這棟樓里。
真是成也房租，敗也房租。只是要是搬出去，早上她也起不來啊…
打完電話的林淼，松了一口氣，但輿論卻在這個夜里發酵開去。
京城那邊比較熱鬧，知道二中高二的孩子，居然考得比林淼還夸張，自豪感不言而喻，全國第一文科高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戰勝神童就更不容易。而且那個名叫秦云霄的小姑娘，同樣只讀了兩年高中，在時間上也非常公平，不但讓人挑不出刺來，反倒在口碑上還加了不少分。仿佛林淼少讀一年是理所當然的，姑娘少讀一年就是意義非凡的壯舉。
晚上閑著沒事的圓寒打開電腦，第一眼就在搜狐網上看到這則被投放在首頁最顯眼位置上的新聞，先是震驚了一下，然后嘴角就情不自禁地上揚起來。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圓寒心情大好，趕緊登錄搜喵貼吧，迫不及待想看看網友們的反應。1998年7月，搜喵網的注冊用戶已經多達3萬多人，林淼吧關注人數超過兩萬七，每天熱鬧得就跟菜市場一樣。
圓寒出于某種心理堅決沒點關注，但并不妨礙他每天準點過來窺屏，這時進入林淼吧，果不其然上面已經多了一堆幸災樂禍的帖子。標題各式各樣，什么“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狗屁不敗金身，就是沒遇上真正強大的對手”、“神童現形記”亂七八糟的都有，相同之處則在于，帖子下面統一都有id洛漓的回帖：“考300分的笑話考700分的，智商喂狗了？”
看時間，都是新鮮的，一兩分鐘前才回的。
圓寒很懷疑這個馬甲根本就是林淼自己的小號，無語地搖搖頭，然后繼續搜索罵林淼的帖子，直到他突然刷到一個帖子，上面這么寫道：“你們確定，林淼真的只有709分？”
圓寒微微眉頭一皺，再一看馬甲id，叫作“思呀么遠呀遠”，感覺不是什么正經人，便直接回帖問道：“什么意思？”
過了片刻，那頭回道：“稍安勿躁，不日必有分曉。”齊思遠坐在葉一帆家的電腦前抖著腿，能隨便在不同城市間來回轉學的，家里自然不一般。齊思遠他爹，是省教育廳下面的處長。
當所有人都還搞不清秦云霄的情況時，他卻早早地就拿到了一手消息。
圓寒看著屏幕上的那幾個字，心里莫名地一陣煩惱，冷笑著回了四個字：“故弄玄虛。”然后就直接退出貼吧，打開了搜喵網的博客。盯著空白頁面片刻，他飛快敲下了一行字。
“我也曾經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但現在我懂了，天下根本沒有第一，這只是執念和虛妄。而凡是執念和虛妄，終有一天會被另一個執念更深的人所擊碎，所有的虛妄，也將化為粉碎。有些努力，注定沒有意義。但我們的人生，值得擁有意義。這意義，便是快樂地活著。”
圓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
寫東西就是這樣，越想表達就越是容易產生自我束縛。
不過這是對相對來說有點寫作功底的人而言。
完全沒水平的人，表達起來就汪洋恣意多了。
“媽！林淼那個垃圾！不是全國第一！媽個逼厲害個瘠薄！有個女的考得比他還高！”肖俞宇從漆黑的小巷里一路沖到家門口，興奮得就跟今天差點就用羅伯特把拳皇97通關了一樣。
房門一開，露出的卻是肖國棟發黑的臉。
肖俞宇頓時笑臉一收，顫抖道：“你怎么在家里？”
“老子不在家里，還能在哪里？”
肖國棟眼中兇光一閃，肖俞宇想跑，卻來不及了。
幾分鐘后，漆黑小巷的三層小洋房里，傳出了比鬼叫還難聽的哭喊聲。
這注定是某些人必須吸取教訓，并為之懺悔的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