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江風,帶著哨響,穿堂而過,卷起滿地的灰塵。
江洋迎著風,步履堅定地朝趴在前頭地上的黑胖子徑直走去,走過司機小哥的身旁時候,小哥下意識伸手拉住了江洋,明知故問但又不得不問地問道:“干嘛?”
江洋冷冷看他一眼,無需任何多余的解釋,甩開司機小哥的手,繼續往前走去。司機小哥急忙抓住江洋的肩膀,江洋二話不說正要動手,前面趴在地上的老黑棒子,卻突然咳嗽了一聲。
剛糾纏到一起的江洋和司機小哥,齊齊朝老黑棒子望去。
只見老黑棒子低著頭,艱難地喘著粗氣翻過身,然后像動物一樣跪在地上,手腳并用地緩緩把身體撐起來,他握槍的手,擦傷很嚴重,卻始終緊緊抓著槍不放。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聽使喚,完全找不到重心,眼前一陣陣的犯暈,仿佛不這么四肢著地,隨時都要再倒下去。
江洋見狀,一把甩開發呆的司機小哥,咬牙切齒沖上去,就要補上一刀。
聽著快速接近的腳步聲,老黑棒子朝著地面的臉上,露出一抹不拿人命當回事的笑容,嘴巴微微一咧,哈出一口氣白氣,他知不道來的人是誰,也不打算知道,就那么默不作聲的,一句話都沒說,突然便抬起手,槍口對準對著前方,直接摁下了扳機。
寂靜漆黑的小巷中,像是炸了一顆祖宗級別的二踢腳。
突如其來的槍響,讓所有人全都陷入了靜止不動。
江洋猛然站定,從報仇的沖動中驚醒過來,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虛汗。
萬幸,貌似沒有打中…
司機小哥愣了兩秒,破口大罵:“老黑!你特么瘋了嗎!?”
“呵!”黑胖子喘著氣冷笑,從一手撐著地,用很慢的動作直起身子,槍指著江洋道,“草特么的,老子不先弄死他,難道等他來弄死我嗎?”
坐在后面車里的王斌都看傻了,難以置信地嘀咕:“這特么還能站得起來?”
話音剛落下,又見前面被撞壞車尾的桑塔納里,副駕駛座上晃晃悠悠下來一個小胖子,彭二月滿頭是血,人都撞傻了,他懵逼地站在原地,看看老黑棒子和司機小哥,又看看被老黑棒子拿槍指著的江洋,眼里滿是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的茫然。
司機小哥見彭二月一副腦震蕩的樣子,頓時心頭一緊,喊道:“小朋!”
彭二月傻傻地看著司機小哥,身子有點撐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斌見狀,轉頭看了眼同樣一腦袋磕在車靠椅上,磕得爬不起來的林淼,然后一咬牙,趕緊跑下車,沖到彭二月身旁,想把他抱里。不想剛抱起彭二月,老黑棒子的就突然調轉槍口,指向王斌道:“把我家小老板帶過來,對!帶過來!不然老子一槍崩了這個矮子!”
老黑棒子的槍口又指回了江洋。
司機小哥抓狂了,憤怒咆哮道:“老黑!你想干嘛?!”
老黑棒子的腦子逐漸清醒,頭也不暈了,耳朵也不嗡嗡響了,渾身輕松愉快道:“不干嘛,帶小公子上船兜一圈,我到了地方,就把他還回來。”
司機小哥不由罵道:“你媽個逼!養不熟的狗!”
槍口火光一閃,司機小哥只感覺身體一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緊接著便感到一股鉆心的劇痛從腿上傳來,他捂著腿,倒地發出一聲連音調都控制不住的慘叫:“啊——!”
老黑棒子冷著臉道:“大家都是狗,要罵也輪不到你來罵。”
司機小哥喘著粗氣,痛得渾身顫抖,額頭上滿是冷汗,連嘴都張不開了。
老黑棒子又轉頭看王斌一眼,眼里滿是兇光:“把人帶過來。”
王斌盯著老黑棒子,卻一動不動。
老黑棒子不說話,往前邁出一步,站在離江洋都不到兩米遠的位置上,舉起槍,對準江洋的腦袋,意思很明顯,王斌不把彭二月交出來,他就開搶打爆江洋的頭。
三個人對峙著,一陣寒風卷帶著奇怪的聲音,從巷子里呼嘯而過。
伴隨著這陣風,三支暗箭,直沖老黑棒子面門而去。老黑棒子對直覺極其敏感地一閃身,躲開了其中兩支,卻還是有一支弩箭歪打正著地直刺入他的胳膊,這一箭,立馬激起了他的兇性,老黑棒子把槍對著暗箭發出的方向,又開出一槍。
江洋驚慌喊道:“阿淼!”
“媽個逼!他沒子彈了!”暗處響起一聲大喊。
江洋不疑有他,立馬就要沖上去。
老黑棒子拿槍指住他,大聲喝道:“你試試!?”
江洋腳步一停。
林淼卻從暗處走了出來,諸葛連弩指著老黑棒子,心臟跳得跟馬達一樣快,聲音都打顫了,心里怕到冷笑道:“試試就試試。”
老黑棒子把槍口對準了林淼。
林淼還在說話:“我們小學外頭有個做手工很厲害的小哥,去年我買了他的貨,救了我和我家小媳婦兒兩條命,今年我又跟他定做了一把新的,就是我手里現在拿著的這把。我給這把連弩起名字叫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紀念我的愛情,也紀念這把連弩,一次三只箭,一次能連按三發,方圓十里之內,誰敢跟我叫板,我就讓他桃花兒朵朵開,這名字起得有水平吧?”
老黑棒子盯著林淼不說話。
林淼又自顧自得繼續道:“你猜猜看,我為什么知道你槍里沒子彈了?因為幫我做這把連弩的小哥,車床手藝很好,可惜還是做人格局不夠,做武器不敢往大了想,每次最多就是三發。前些天他跟我說,他做了單大生意,拿到的錢足夠他回家蓋一間大房子,再養個七八頭豬,有了房子、有了豬,老婆也就有了,我猜他家里應該還有個爹,還有個娘,說不定還有弟弟妹妹等著他,在這里賺了錢寄回去,他們好拿這些錢去上學,買衣服,買點零食,但是你個王八蛋,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他么的倒好,殺人越貨,克林頓都比你有良心啊。”
老黑棒子突然冷笑道:“媽個逼,老子早就看你這個兔崽子不順眼,早知道我頭一天見到你,就該把你弄死。”
話剛一出口,林淼突然手指一動,三根弩箭激射而出!
老黑棒子一躲,扔掉手里的槍,反手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地扯出釘在胳膊上的弩箭,向江洋直刺過去,江洋早有準備,雙手握住老黑棒子的手腕,老黑棒子瞬間抬腳,一膝蓋頂在江洋肚子上,江洋悶聲一聲,老黑棒子身后卻傳來破空之聲,王斌身手出乎他意料的迅捷,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沖過來的,更不知道這貨什么時候手里就多了塊這年頭被隨意丟棄在城市各個角落的搬磚,一下就朝著他的后腦勺,猛地砸了下去。
江洋和老黑棒子幾乎同時應聲倒地。
王斌受了不小心的精神刺激,嗷嗷叫著,控制不住地拿搬磚在老黑棒子的頭上又猛砸了四五下,才總算冷靜下來,然后把搬磚往地上一放,扶起江洋道:“江總,你還好吧?”
江洋被老黑棒子那一膝蓋,頂得說不出話來。林淼看了眼撲街的老黑棒子一眼,正要叫江洋報警,那棒子卻突然又跳起來,一個健步沖到彭二月身邊,一胳膊鎖住彭二月的脖子,窮兇極惡地喊道:“都特么別過來!不然老子擰斷他的脖子!”
話音剛落下,江面上就傳來一陣囂張的馬達轟鳴聲。一道強光從游艇射到岸上,隨后林淼便聽到,底下傳來那土澳鄉下口音濃重的喊話:“走了!哥們兒!”
老棒子用英語大聲回答:“來了!”
他臉上露出獰笑,拽著彭二月,面朝著林淼三個人,慢慢往后退去。
林淼端著連弩追上去,臉色很不好看。
只有最后一次發射的機會了,而且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誤傷倒彭二月。
彭二月看著林淼,腦子終于反應過來,大喊道:“淼哥!你不用管我!他不敢動我的!”
“傻逼嗎!?”林淼喝道,“待會兒他到了地方,你就要喂魚了,狗屁的不敢動你!”
老黑棒子冷笑道:“小朋友,你挺了解我的嘛。”
林淼舉著連弩,一步一步緊逼著老黑棒子:“對,我不但了解你媽,我還了解你爸,要不是滿屋子禽獸,怎么能養得出你這種畜生。”
老黑棒子笑道:“對,老子就是畜生,你猜我昨天操你大姨的時候,是先殺后奸,還是先奸后殺?你大姨身材不錯,奶大屁股翹,操起來真特么的舒服。”
林淼停了下來,不說話了,舉起連弩,認真瞄起老黑棒子的頭。
老黑棒子道:“你也只有一發子彈了吧?”
吧字剛出口,身體卻陡然一硬。
三根弩箭的尾巴,明晃晃露在他的嘴巴外面,弩箭由下而上地從他的嘴里射進去,射穿他的上顎,釘進他的腦子。老黑棒子鐵塔般的身體微微一晃,帶著彭二月,轟然倒在了地上。
江洋和王斌飛快沖上前來。
江洋一下子把林淼抱住,嚇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王斌穿過林淼,直接跑到老棒子跟前,想把彭二月從老棒子懷里拉出來。不想老黑棒子居然到這種程度還沒死透,眼睛大大地睜著,緊緊抓住彭二月不放。
王斌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妖怪,大喊道:“還沒死啊!”
林淼聽到,推開江洋,摘下小書包。
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只二哥大,遞給江洋道:“報警,叫救護車。”
江洋一愣,皺眉看著撲街的老黑棒子道:“救他?”
林淼指了指躺在巷子里的司機小哥:“那個,快流血流死了。”
江洋哦哦應著,拿過二哥大,急忙開始撥號。
林淼低頭又在書包里掏啊掏,邊掏邊走到老棒子跟前蹲下來,終于掏出幾十根備用的弩箭,乒乒乓乓扔在地上,慢吞吞地裝著彈,聊天一般的口吻對老棒子道:“一般來說,我很少在受過訓練的項目上,連續失手三次,今天三中一,算是正常發揮。其實你一開始要是不反抗的話,說不定我心一軟,就把你交給警察了。
但是怎么說呢,其實我這個人,殺心也是挺重的,不過我跟你們這些禽獸畜生不一樣,殺人的方式有很多種的嘛,不一定非要物理毀滅對不對?
不過對你的話,我覺得還是物理毀滅最合適。畢竟你除了這條命,就什么都沒有了。不像我們,還有家人,還有朋友,還有追求,還有理想,還有信仰,你隨便動我一下,我都可能不舒服得跟死了一遍一樣。你不一樣,你只有新陳代謝停止了才叫死了,就跟動物一樣。”
林淼裝好三根弩箭,拉出另一個箭槽,接著裝另外三根:“我大姨她明明該活到七八十歲的,那么多陽壽給你糟蹋了,你說你不還債,還能誰來還?說實話,我是真不想臟了我的手,哪有立志要成為祖國棟梁的八歲小孩親手殺人的?但是話又說回來,你這種貨色,也能算人嗎?還是我師兄有慧眼啊,看到老彭跟你攪在一起,馬上就棄暗投明了。”
老黑棒子躺在地上等死,終于開始怕了,不住地沖林淼搖頭,喉嚨里發出啊啊的聲音。碼頭下面,不知道岸上發生了什么的土澳,等得不耐煩地大喊:“比利!你特么在上面干嘛?”
林淼轉頭就沖底下吼:“你的比利被我弄死了!滾!傻逼!”
王斌愕然看看林淼,對林總高超的英語水平很是敬佩。
底下安靜片刻,隨即便馬達聲轟鳴作響,立馬不講義氣地逃走。
這時候,遠處又仿佛有警笛聲傳來。
江洋走到林淼身邊,和王斌一起掰開老棒子的手,把彭二月抱了出來。
林淼動作嫻熟地裝完最后三根弩箭,連弩抵在老棒子太陽穴上,嘆了口氣:“人吶,一輩子到底是活個什么?中間的過程,我有很多答案,但看你現在這樣,最后一天的話,我覺得就是活個善終吧。算了,不嚇你了,希望這是我最后一次自己動手,真是太特么low逼了。”
說著手指輕輕一摁,再摁,三摁。
九道弩箭,射透老黑棒子的面龐,幾縷鮮血沿著他的臉流到地上。
林淼站起來,把射空的連弩交到江洋手上,然后轉過頭,看了看三個呆住的人。
王斌開口道:“林總,我崇拜你。”
“嗯,我知道,我也崇拜我自己。”林淼喘著粗氣,快步走到一旁,彎下腰來,吐了一地。
江洋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背。
林淼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擦擦嘴,外面的警笛聲越來越響,紅藍相間的警燈,透過巷子,照進沙場。
林淼隨手把紙一扔,快步走到巷子口。
只見巷子外面,七八兩警車和幾十輛警用摩托把路堵得密不透風。
徐毅光帶著一群特警,慌忙從外面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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