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妙的是,現在恰好是她李青君。如果還是真正的無仙在此,瑤光的存在不太可能瞞得過祖圣大妖。
被這么一搞,好像自己頂替無仙變成了一件絕佳的預案,就像誰布置好了跟九嬰開玩笑一樣。
李青君忽然覺得很好笑,故意道:“朕是騰云,但也已經屬于修行很快的了,古來如朕修行之速,能有幾人?”
訛獸一臉理所當然:“令師啊。”
我師父?那老烏龜修行一千年才乾元…哦不對,現在的身份,“師父”是秦弈吖!
李青君差點沒嗆死,誰跟秦弈比速度,你家天帝九嬰站出來試試?
只得“嗯嗯”兩聲:“師父他、他不一樣。”
話說喊秦弈做師父,果然心情很奇怪誒,這就是他們追求的刺激嗎?下次試試…
訛獸哪知道這貨心思都轉什么地方去了,隨口捧了個哏:“令師確實是世之奇才,天帝也贊不絕口。但陛下天資也絲毫不遜,否則也不可能以妙齡證騰云。”
李青君:“…嗯嗯。”
那小表…算了。
訛獸終于回道正題:“天帝證道之前,曾經來過龍淵城,當時見陛下是騰云三層?”
李青君回憶了一下:“是啊。”
“可如今陛下還是騰云三層。”
“…你到底想說什么?”
訛獸笑道:“陛下早年,年紀尚幼,居于深宮之內,尚可安心修行。本就天資聰穎,又有令師所授源初之造化,故進展頗快。可如今諸事繁雜,心緒紛擾,修行之途大不利,想要再進一分都難如登天了,這話陛下應該深有體會?”
李青君很想說朕沒這個體會,但話到嘴邊沒說出來。
她知道正常確實就是如此…
一般帝王身處這種雜亂之思,以及所處環境紅塵俗氣過重,身邊盡是蠅營狗茍各自思謀,別說騰云期格格不入了,甚至鳳初入門的門檻都摸不到,比如當年本來應該是驚才絕艷的哥哥…
修行在很多時候與智商悟性無關,更加與心境有關、與環境有關。
故須仙山出塵,拋卻塵俗。
但這與帝業完全是沖突的,只能選其一。
無仙入門時還在深宮做小公主、并且由于瑤光影響也不能用常理論之。而她李青君自己是有時幻空間開掛,若不是有這作弊,恐怕這些時日的帝王生涯也是會導致修行停滯的,長期下去不倒退就不錯了,哪來的突破。
她的眼神有了些悵惘,低聲道:“是難再長進,那又如何?”
這可真是真心實意,加上回憶悵惘,簡直就是對自己目前處境的憂思,溢于言表。
訛獸看得心中大定,笑道:“若問令師,他是不可能給陛下兩全之策的,要么就認為陛下騰云已然足夠,最多給點丹藥吃吃;要么就讓陛下舍了皇位,跟他去仙山潛修。對不對?”
對啊對啊,秦弈才不會讓我留在這呢,事情做完了肯定要帶我走人的,我們還要生一窩…呃。反正到時候肯定還位子給無仙啦,至于無仙…
李青君想了想,只要瑤光的事情沒解決,無仙還真的不能繼續修行,給點丹藥穩穩神魂還差不多…
“你說得都對。”李青君一本正經道:“但你說這些常識,有什么意義?”
“但天帝可以給陛下兩全法。”訛獸笑道:“陛下可知,為什么很多修士急于上天?”
李青君道:“不是為了靈氣與各項修行資源?”
“此其一也。”訛獸解釋道:“靈氣與資源,不能代表一切,便是遠古之時,也大把人證不了無相,人們心中都有數。”
李青君心道那倒未必,有幾個人懂遠古什么模樣?就算知道,也會認為自己有九倍質量的靈氣就可以起飛了,誰會認為自己會是比別人差的那個?這才是普遍人心。
但她沒去反駁,只是道:“然后?”
訛獸笑道:“但若封星君之位,壽算在某種程度上便與星辰共有,此即長生捷徑,豈不勝過苦修萬年?”
李青君冷笑道:“便是去給九嬰當狗?”
訛獸搖頭:“這是世人的誤解。賜封星君其實與陛下的臣僚類似,大家為了一個共同目標行事,不過奉一首領。并沒有任何額外控制法門…世人碌碌不解,陛下身為人皇,應當對此很習慣才對。”
說這話的時候,它已經用上了本命神通。
賜封星君當然有控制…但半真半假說出來,加上它的訛之神性,便是無相修士中招上當的也毫不稀奇。訛獸并不認為這位女皇帝能夠抵抗它的詐術。
李青君瞇著眼睛看了它半晌,忽然道:“也就是朕要做九嬰的臣屬?”
“不不不,僅僅是合作。”訛獸暗道有戲,忙趁熱打鐵:“天人分治,是基本之序,陛下想必也聽見天帝此前的傳音了,若修士上天,將隔絕天地往來,陛下治凡人,天帝治上蒼,各取所需。”
李青君沉吟不語。
訛獸又道:“其實陛下也不希望凡間有修士存在吧,動輒毀山滅地,不服王化、不服管束,自命出世,卻總能干涉皇權。若能讓他們都上天去,對陛下也有大利。陛下既受紫微之耀,又可萬壽無疆,永為人皇,何樂而不為呢?”
李青君暗自心驚。
且不論這話里有多少真真假假的坑,單論這話的說服力,李青君很懷疑如果是無仙在位,說不定還真有點被說服的可能性。
因為無仙本意如此,這就是無仙原本意愿中的——天下無仙。
人世山河,與汝等何干?
早在西涼之戰,李無仙對太一宗斬出太阿,就是這種意思。
不知道經過后來的經歷、尤其是前世覺醒并且拉鋸治病的經歷之后,無仙的想法是否有了改變。反正對于李無仙的誘惑力還真是挺大的吧…
然而此刻不需要李無仙去糾結了…現在的人皇,是她李青君。
她不同意。
就算訛獸的言語全是真的,她也不同意。
當人世再也沒有修士,那就一切盡付上蒼,或許連降雨之職都控于天庭,再非自然。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那時候還說什么分治,帝王頂天了也只能做個天之子。除非九嬰能立大契約,絕無干涉…這可能嗎?
是了…從這個角度去想,便是讓無仙坐在這個位置上,她也不會同意。
從另一角度說,還有流蘇當時那一句。此世修道,與求知分不開,天地相絕,就是絕了世人求知之途,從此真正只是碌碌眾生,再也沒有選擇。
遠古人皇不愿絕了世人求知之途,那是絕了人道之氣運。
現任人皇不愿天時操控與他人之手,喪失自主。
匯聚在她李青君身上,那便是再多花言巧語,也動搖不了這立場。
如果是其他皇帝,可能光是長生這么一項就足夠交易了…可這項對她們來說,有意義嗎?
從來沒有。
李青君一直覺得自己武修之途有限,本來就未必能有太大突破,何況武修對長壽的價值也不高,再怎么修也未必能長生不死。
但那又如何呢?
她是李青君…從來就沒想要追求長生不死。
這種能誘惑任何帝王的東西,對她猶如砂土。
但她忽然覺得,不該直接拒絕。
對方既然來行使這種誘惑,可見九嬰有所顧忌,也不想強行動武。既然如此,是不是拖得越久,對秦弈那邊的準備就越有利?
那就互相忽悠下去便是。
她作出一副意動的模樣,沉吟道:“星君此言,不無道理…但恕朕直言,天帝空口白話,讓人很難信啊…”
訛獸暗喜,這態度,成事把握有七八分了。便道:“陛下要天帝如何表示誠意?立誓?陛下知道,妖族血誓成立,太清也難違。”
到了九嬰的層面還繞不開誓言約束才叫見了鬼。李青君裝作不太清楚:“此事師父沒和朕說過…依朕平日所見,賭咒立誓的沒一個能信,若你說妖族血誓特殊,你立個給朕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