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正試圖回憶,很快就聽見羽裳傳音道:“夫君,這嫩枝我見過啊!”
秦弈心中驚雷一閃,瞬間想了起來。
范圍圈定在他和羽裳一起見過的特殊枝葉上,那就很容易想了,不是建木,是曾經菩提寺借給羽人族救建木的菩提樹枝。
外觀完全一致。
區別在于,當時的菩提樹枝,枝葉溫潤,葉面柔光,有一種溫暖光輝之意,萬物復蘇的意境,那是初春暖陽,萬物滋生。
可如今這個,死寂黯淡,猶如幽夜之中的森森剪影,你能感受到的只有荒蕪和寂滅。
感覺就像是黑暗版本的菩提樹。
流蘇也說話了:“咦,扶桑樹葉怎么會是這樣的?”
秦弈怔了怔,流蘇當時沒見到菩提樹枝嗎?哦對了是沒見過,當時它吸收了建木生命之息就開始睡覺去了,后來建木出了岔子,它全程掉線,是進了建木內部之后被刺激醒的,確實沒見過菩提樹枝。
于是傳念問:“你見過扶桑樹吧?”
“我當然見過扶桑樹啊。”流蘇回答得理所當然:“那時候有幾只傻鳥住在這樹上,沒事裝太陽,曝曬大地,萬里干涸,被我追到這來錘死了。”
秦弈后仰:“您就是后羿?”
“那是誰?”
“沒什么…按這么說,你對扶桑樹的樣子挺熟的,這個有什么差異?”
“模樣是扶桑沒錯,但意境相反。扶桑樹那時候被稱為日出之樹,當然都是陽光之意,怎么可能是這種如同幽冥的死寂感?”
秦弈皺緊了眉頭。
這么聽起來,棒棒口中的扶桑,好像就是自己和羽裳見到的菩提樹啊…
若菩提樹其實就是扶桑樹,那玩意明明在菩提寺里,眼前這個黑暗版本的是啥?
假貨?
不對啊,人家幽日族世世代代居于扶桑,怎么可能是假貨。
然后…這么巧,這邊的樹枝和菩提樹有了牽扯,然后就見到了悲愿?
昨晚剛剛想到了啥來著,斬三尸…
秦弈那幾分和棒棒開玩笑的興致瞬間消失,臉上血色盡褪,忽然失聲道:“糟了,明河此去危險!”
流蘇顯然也覺得事情不對,見秦弈跳腳的樣子,便安慰道:“你先別急,仔細說說,大家一起參詳。”
秦弈長長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棒棒,我可能知道魔主怎么回事了。若真是他的話,他對明河一定有所覬覦…”
之前與孟輕影交流得知,是悲愿藏起了忘川。
如果魔主是悲愿,那此地的怪象還真就徹底對得上了。
北冥所疊加的幽冥意,必是來源于此,不是什么未知碎片,分明就是輕影一直在尋找的忘川、幽皇宗遺址之地!魔主所居的所謂魔淵,必然就是這里!
怪不得,它有“冥河之心”,也有冥華玉晶。
都是原產地啊!
忘川本是冥河上游之源,和冥河息息相關,幽冥復蘇的根本所在。本來秦弈就覺得冥河才更接近魔主的概念…也對上了。
那么這個魔主如果要做一個真正的天下魔性之源、名副其實的魔之主,那它看見了冥河的話,會做什么?
秦弈不用腦補都知道,此魔的第一想法必然是吞了冥河。
不僅是成為貨真價實的魔主,說不定吞噬冥河之意還可以證太清!
幾乎是不用考慮的事情。
原本明河在此游歷,未必會引發魔主的注意,畢竟魔淵被封印著應該是不假的,魔主沒法無所不知。而明河自己淺嘗輒止找不到扶桑墮落的答案,自然也就走人了,所以本來該是個相安無事的局面。
可恰恰被自己涉足進來,為了往更深處探索,一場大戲驚動了魔主。
結果對方暗中觀察,發現這明河師侄一身都是冥河意,這下什么封印也阻止不了他神降而臨了…
聽秦弈分析完,妹子們全都面面相覷。
羽裳安安都滿臉的不可置信。她們歷來也是很尊敬悲愿的,這和尚的大名布于大荒,萬家生佛一般的人物,誰不知是個真正的有道高僧?
結果…
可這看似不可置信的猜想,卻完全符合邏輯。
魔主就是悲愿的負面,以斬三尸之法排除而出,放逐到北冥,造成了這一切。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證明大荒那個悲愿是真慈悲,因為他的負面意志在北冥啊!
流蘇想了好一陣,也承認秦弈說的有理:“前因后果必是如此,最多一些細節沒推敲明白,比如魔主到底為什么能離開封印之類的…反正大體上肯定偏差不到哪去了。”
大家都認可,說明不是自己多想。
明河危險,而且她自己不知道,還很信任悲愿…
這個認知讓秦弈急得連冰魔形態都忘了取消,一踏虛空,就要去旸谷。
“誒誒,等等!”身后冱蚑在喊:“你去哪?”
他們的交流都是神念,沒讓冱蚑聽見。冱蚑見這貨莫名其妙走了,自然會下意識問上一句。
你生意還做不做了…
秦弈豁然轉頭,本來沒好氣想要罵娘的,可話到嘴邊卻忽然想起什么,急促道:“你不認識那個和尚對吧。”
“是啊。”冱蚑摸不著頭腦:“這哪來的和尚?居然還是無相。”
秦弈差點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這些魔物不認識魔主?莫非是從來沒見過魔主真身?便忍不住問:“話說,你們見過魔主嗎?”
冱蚑道:“都是魔念溝通的。”
秦弈點點頭,還是對得上。他此時也沒有多詳細去追根究底問細節的時間,暗道就算誤會了悲愿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還是早點去見到明河才心安,至于明河自己想探索的冥河之心,不探也罷,安全第一對吧。
但被這么一打岔,那種心急火燎的沖動也緩了點,覺得可以做點布置,便道:“這個和尚我們是認識的,他是一位正道佛宗的方丈,而且耳根子軟,你剛才也看見了,本來要打架,說幾句就不打了,還幫忙做中間人。”
冱蚑想想:“是這樣。你說這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在幽日族那里做客,很可能被幽日族說動,跑來找你們除魔了。就像之前那道姑被說動跑來攻打你冰淵一樣。”
冱蚑色變,這是真的有可能。明河之前剛剛做過示范,簡直難忘。
秦弈續道:“所以我建議你做好準備,一方面去找你們魔主救命,說有正道人士要來滅你族了,看看他什么反應。我覺得說不定你們魔主就是個銀樣镴槍頭,要是這都沒點反應,我看你還不如取而代之算了。”
冱蚑干笑道:“閣下說笑了。找魔主救命是應該的,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本座身為萬象森羅少主,和那和尚有仇。而那和尚還堪不破我的偽裝,我大可以接近他,給他來個狠的。你們可以趁機在旸谷附近布置,若有機會,說不定還能反攻一次旸谷呢?”
說完也不等冱蚑回應,帶著羽裳安安瞬間遠去。
他才沒有詳加勸說的閑工夫,能說動算是意外之喜,說不動就算了,靠自己。
冱蚑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抱臂沉吟,也不知道信沒信秦弈的說法。那冰霜之眸微微閃爍著,顯出與冰巨人體型絕不相稱的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