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李青君跟著大軍看了一路。
一路上他們想看的內情沒看見,李無仙和那老嫗幾乎沒有交流,有也是像之前這幾句一樣,看似友好實則一個高高在上一個虛與委蛇。
倒是從寥寥幾句對話里,聽出了那個祭壇是一種氣運相關的巫法祭壇…具體這個是怎么運作的、實效如何,沒有說。
秦弈也不急,他們一路見證了一個很好玩的少女,倒比強行猜內情有意思。
李無仙行軍途中,經常這里撓撓那里扭扭,一看就是想洗澡。她現在是琴心中期,說完全不染塵埃還不太夠,確實會需要洗澡…但好像不太方便,即使駐營的時候,也不是每次扎營都正好能在河水邊的,經常就是在荒郊野外,大軍一扎就那么過了一夜。
于是她小臉蛋憋得醬紫。
秦弈想起自己傳她的技能里,不含清潔術。也不知道她怎么沒向靈虛學學,估計平時用不到,沒想到這兒?
她眼巴巴地看著那個老嫗,似乎想請她來個清潔術,可又扁了扁嘴,微哼一聲偏過頭。
從小在深宮之中就沒離開過龍淵城的少女,一時裝逼要御駕親征,事實證明心目中的英姿武烈和現實之間有很骨感的差異。
李青君也在天上看得撓頭。
秦弈附耳笑:“當年你…”
李青君直接道:“我那時候就是臟兮兮的,有時不方便,一個月都沒洗過澡,你就說你要不要吧?”
秦弈便笑:“你一千年不洗澡我也要。”
兩人擁在一起,看小侄女在下面打轉兒,又憤憤然地趴在了帳篷里不動了。
那一刻的動作,像極了蠢蛇。
實話說兩人原先對她有那么幾分隱隱的戒備感,尤其是李青君看見馬之后,心中就有事兒。可這一路看下來,反而多了幾分溫馨,覺得在看自己的孩子。
那某種意義上說,確實就是他們的孩子…
連帶著再看白天大軍開拔,她英武地對將領們下指示的時候,表面看著威嚴冷肅,兩人都難免覺得萌了起來。
總在想她今晚又要撓哪里。
吃飯倒還好一些,李無仙就和軍隊一起吃干糧,偶爾也生火行灶,士兵吃什么她也吃什么,完全看不出半點需求錦衣玉食的樣子。
可以看出士兵們對她的愛戴。
山河氣運、人皇之姿,這東西確實很微妙,如果是地球這種世界,一幫大老爺們對一個臉都沒長開的小姑娘最多叫做疼愛,而不是愛戴。而這里就真的是愛戴,那種大乾龍氣與她共有的感覺,你打心里就覺得那是皇,很多人看著她就不由自主地低頭彎腰。
秦弈甚至有種感覺,她真叫那個士兵去死,對方都會毫不猶豫地去死。
沒有道理可講,和常規的邏輯都不太一樣。
當然也不是一直都沒得洗澡,遇上有河的地方扎營,可以看見這丫頭整個人都青春了起來,大眼睛亮閃閃的。然后秦弈就沒得看了,被李青君捂著眼睛連脖子都扭到了后面。
“是不是后悔帶著我?”
“沒!絕對沒有!那就是個豆芽菜,誰看啊!”
“你沒看怎么知道是豆芽菜,是不是偷偷看了?”
“這也需要看了才知道嗎,我腦子又沒壞。”
“原來你是腦子偷偷想過了?”
“我特么…”
一次明明森冷嚴肅的大軍開拔,滅國決戰,生生被搞得氣氛都變了…
大軍算是輕裝簡行,沒有太多輜重。行軍路上也足足過了一個多月,等到達西北,已是深秋。
一到西北,氣氛立刻就不同了。
秋風掠過,落葉狂卷,蒼茫的平原之上,槍戟林立,殺機深寒。
李無仙站在城頭,看著下方茫茫的大軍,面無表情。
人數過萬,視覺上就有漫山遍野之勢,何況這是幾十萬的戰爭。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人間殺伐,在某種程度上比仙家之戰更兇殘。光是這十年的大乾之亂,人口大約從原先的兩三億減半還多,從這個角度上去看,就知道為什么仙家承受不起這種業力了。
魔宗都不敢一殺上億冤魂,那種業力的反噬,絕對能把無相級的魔宗都拖垮。
可人皇就敢。
尤其是英雄起于蒼莽,開國創業之主,哪怕沒有親手上陣,一聲令下,伏尸百萬,可以直接算在身上的血腥都上千萬計。
承載了山河血色,承載了天下之念,那盤旋的血氣,真正的神鬼辟易,豈是術法可以動搖?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人發殺機…天翻地覆。
下方兩軍喊聲動地,平原都是血光,李無仙漠然看著,眼神連一絲波動都沒有。無論在帳篷里這是個多想洗澡的小姑娘,在這一刻她就是天下人皇。
攻方實際是西涼。
自從李無仙親征到此,對方更是跟瘋了一樣,不要命地進攻。
天上亂箭如雨,還有投石車和原始火炮。飛箭亂石如蝗而落,炮火轟鳴之聲炸得人在耳邊說話都聽不清。
“轟!”
一塊巨石就砸在李無仙腳下。
她連眼神都沒動一動。
“王上,不要站在城頭,太危險了。”有侍衛攔在她身前,苦苦勸說:“王上千金之軀,何必如此?”
李無仙抬頭看著天上箭似飛蝗的樣子,微微一笑:“無妨,我又不是沒有自保之力。”
“可是王上為何如此?”
“他們必敗,唯有一種可能反敗為勝,那就是沖著我來。”李無仙慢慢道:“本王來了,他們就會忍不住犯錯的。”
話音未落,前方飄起了一個老道士。
恐怖的威壓漫遍平原,無數人連兵器都拿不穩了。
李無仙縱聲而笑:“乾元?孤就在這里。”
越是乾元,越是大能,越不敢碰她。
老道士遠遠地看著,眼神有些復雜,他不敢親自出手對付軍隊,更別提對付李無仙本人了。
他只能打擦邊球。
秦弈遠遠地看見,老道士伸手一揮,細沙席卷而上,在掌心凝出了一座城。
正是李無仙所處的城池模樣。
老道士嘆了口氣,輕輕一搓。
手中的沙城寸寸崩毀,于是李無仙腳下的城墻也開始傾塌。
“臥槽,阿克蒙德啊?”秦弈失聲道:“這太過分了吧?”
他差點都忍不住想要干涉,卻見李無仙拔出了寶劍。
這把劍秦弈見過,大乾寶庫之中,曾經的開國之劍。
那時候氣運已經快沒了,可如今,李無仙拔將出來,便是光芒沖天,神龍盤旋,山河凝固,城池不傾。
“本王已經說過…蒼生之愿,何懼仙神!”李無仙揮手下劈。
看不見的山河愿力,破開了虛空,直臨老道士身前。
那沙城化為灰燼,城墻卻再也一動不動。
乾元級的術法,竟然被一劍鎮之。
不僅破術,那人道蒼生之力,并未停歇,直劈乾元!
天上地下,不知多少人看著這一劍。
這是琴心修士抗乾元?
不,她連一絲一毫的法力都沒有動用。
這是人皇之力斬乾坤。
“轟!”
地動山搖,老道士微微搖頭,未曾受傷,飄然后退。
但他想要動搖的城墻,卻再也沒有半點效果了。
城墻上吹起號角。
南方斜角處,南明離火軍如尖刀刺入戰場。
李無仙長劍遙指老道士:“人世山河,與爾等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