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夕陽西下。
海邊的晚霞映得大海粼粼,一片金黃。
寧靜的小漁村,男人們帶著今天的收獲返船而歸。老人們在屋外曬網,家中有炊煙裊裊,飯菜香隱隱飄傳,小孩在海邊撿貝殼,歡笑聲遠遠回蕩。
天邊似有流光,像星辰劃過。
便有老人跪下,向星辰祈禱。
大乾亂了好幾年了…聽說前方縣城已經作亂,官軍正在剿,希望…
正在此時,遠方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老人駭然回頭,就看見一群亂匪披頭散發地沖了過來,帶著血腥和狂笑。
大刀二話不說地劃過,老人絕望地閉上眼睛,耳邊已經傳來破門入戶的聲音,和女人的尖叫和哭喊。
天邊的流光之中,停住了一抹燦爛的銀芒。
“嗖!”
仿佛來自天外的神箭,劃破蒼穹,越過茫茫海面,凄厲的罡芒掠過老人身邊,狠狠地摜在砍向他的亂匪身上。
亂匪額頭現出一抹血花,仰天栽倒。
老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大刀擦過去了,沒傷…
是自己的祈禱感動了仙人?
村中的亂象停滯了一下,正在燒殺搶掠的亂匪集體轉頭看向天際。
銀芒跨海而來,女子腳踏罡風,轉瞬即至。
銀槍劃過,點點寒芒如同能拐彎,一道道細微的罡氣準確地沒入進屋肆虐的亂匪身上。
喧囂聲頓止。
村民們叩首而拜:“仙女…”
女子平靜地搖搖頭,手中銀槍平舉,掠過剩余的幾個目瞪口呆的亂匪,眼神再現殺機。
“師妹不要!”身邊有流光墜下,有人拉住了她的槍:“妄涉家國軍事,因果很大。”
“家國軍事?我涉了一輩子,有何涉不得。”
好幾個青年左右落下,都勸道:“或者此間亂匪,便是從龍之臣,頗有前例。這種事不是我們管的,王朝起落,自有定數。”
“那他們呢?”李青君指向村民們:“他們活該受欺負?”
青年們都猶豫片刻,還是道:“此乃定數。”
“定數無非人為,你不做我不做,便是定數,我去做了,它就不是定數了。此間事與師兄們無關,若有因果,我自承擔!”
青年頓足:“師妹何須如此?”
“求仙問道,不為斬妖除魔,不為鋤強扶弱,學了干什么用?”李青君輕聲道:“師兄們一心劍道,盡可自己去求。我…自有與我同道的那個人,會認同我。”
好幾個青年瞪起了眼睛:“師妹哪里話來!我們如何就不能認同你了?我們也想斬妖除魔的好不好!”
立刻有人拔劍:“兀那亂匪,前來受死!”
亂匪:“…”
遠處馬蹄聲起,李青君放眼望去,見到了大乾旗幟。
“官軍來了…”另有人道:“既然官軍來了,你我確實可以不用插手。”
李青君點了點頭,她倒是認同官軍處理的。于是揮手一甩,將數十亂匪盡數點穴,轉身飄然而去。
地上老人欲言又止,嘆了口氣。
官軍很快到來,見到亂匪全部呆站原地的樣子,都是面面相覷。安靜了片刻,為首軍官一聲令下:“全綁了!”
所謂的全綁了,是把村民都給綁了。
便有村民叫道:“為什么綁我們?”
軍官冷笑:“與亂匪和平共處,必有貓膩,或者此地便是他們老巢?給我搜!”
老人高聲道:“他們是被路過的仙人制住,不是與我們共處!”
其實軍官又何嘗不知道這些人是被高人點穴?
只不過高人點穴,他們撿個便宜回去,哪來的功勞?
當然必須是自己指揮若定,全殲匪徒才對…想到這里,軍官眼里現出了獰意,悄悄做了個斬首的手勢。
他要把這里的村民全殺了。鍋是亂匪的,財物女人是自己的,還沒有人知道這些亂匪已經被人制住的事實。
手下士兵會意,紛紛抽出了腰刀。
孩子的哭喊聲再度傳來,屋中的女子都被推搡著到了屋外,讓軍官挑選姿色。
女人孩子一片飲泣,男人們憤怒地被架住,雙目赤紅,卻無能為力。
老人再度露出了絕望的眼神。
就知道,官軍來了,可能比亂匪更兇殘,之前那位仙女肯定沒有想過這一點…
士兵們揮起了屠刀。
正在此時,上空一陣轟然呼嘯,士兵手上仿佛有什么巨力束縛,再也砍不下去。
軍官下意識抬頭一看,不由呆了眼睛。
一艘飄在空中的船?
一男一女從船上探出了腦袋。女子道:“人類的軍隊?”
男子“嗯”了一聲。
女子又道:“那些是肉人?”
“沒有肉人!”
“那這是在干嘛?”
男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憤怒地一揮手。
虛空之中飄起了無數大巴掌,沖著全體士兵噼里啪啦地亂抽,另有一只手掌一把將軍官拽下馬來,繼而手掌變成一只大腳,把軍官死命往地下踩:“丟人類的臉,媽的…”
場面上瞬間響起了士兵們此起彼伏的哀嚎,村民們目瞪口呆。
今天是什么日子?仙人聚會日?
剛才的禱告這么有效果嗎?
船上當然是秦弈和程程,此時秦弈很是沒面子,如今的大乾亂象,仿佛人間還比不過妖境,被程程看在眼中,分外丟人。
他嘆了口氣:“今天這樣子,有我一份責任…”
程程很是好奇:“嗯?”
秦弈道:“大乾之亂,我助推過一把…那時候大乾四處被大歡喜寺妖僧滲透,舉國亂象,皇帝昏聵,國亂是早晚的事。那種狀況,便是沒有我助推也就是再過幾年而已,我助推了,本意是讓大乾國運消失,能快速重建山河…可是如今看來,這大乾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沒那么快…”
程程笑道:“這么說來,你做得也沒錯,何須自責?”
秦弈搖頭道:“沒見到的時候,高高在上說是必然,親眼目睹了,心里又難受。我的修行終究還是不夠。”
程程道:“我看官軍模樣,是橫慣了的。便不是亂世,這些人類也不見得有什么好日子,和你沒什么關系。”
秦弈嘆道:“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從來如此。”
程程若有所思:“終究要靠自己,就像妖城人類一樣,等著你幫忙是沒有用的,他們自己得有修行。”
“不是人人都能有修行的。”秦弈話音未落,下方變了個模樣。
原先被士兵們制住的村民們全部掙脫開來,一條大漢奪了士兵的刀,手起刀落剁向了軍官:“匪過如蝗,軍過勝匪,不反而何!”
程程便笑:“這便是修行。”
“殺了官軍,他們這里也沒法呆了。”秦弈想了想,便探頭道:“挑一支靠譜的義軍加入吧,我不信沒有與民秋毫無犯的那種。或者…挑個好點的主公,為了結束亂世而戰吧。”
大漢叩首:“多謝恩公…我等有意參軍,只是村中老弱怎么辦?”
秦弈道:“我剛從南離那邊來,南離此時是老將軍謝遠在率軍護佑民眾,南明離火軍紀嚴明,暫時算是一片安居凈土,你們可以遷徙過去,或者連你也可以加入南離軍…就是有點遠。”
老人道:“既有仙人指引,我們立刻就去南離。再遠也比地獄好一點。”
秦弈按下船頭:“算了,載你們一程。”
程程在旁邊無奈道:“你這一路要見到多少這種事,能幫幾個?”
“能幫幾個算幾個。”秦弈抬頭想了好一陣子:“把他們送到南離,我還得去一趟龍淵城,看看我那小徒弟現在過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