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市

　　諸葛振國自打聽說同事去夜市擺地攤的事兒，自己也想去試一把的念頭就像一片生根的野草，在他的心里鉆呀鉆呀，讓他心癢難搔，讓他欲罷不能。

　　終于等到諸葛婧文中考結束，諸葛振國便迫不及待的動員起自己的妹妹，和自己搭伙去夜市練攤。

　　諸葛婧文本來是抹不開面子去的，萬一讓同學看見多難堪啊，可是諸葛振國特別會做思想工作，“婧婧，練攤有什么丟人的？現在就提倡勤工儉學，趁著這個暑假沒有作業，就當是社會實踐了，多好的事情啊，一舉兩得！”

　　“可是大哥，我還想趁著暑假預習一下高中的課程呢！”諸葛婧文猶豫著，又不好一下就拒絕哥哥。

　　“自己瞎預習什么呀？萬一預習的不對，不就事與愿違了嘛，到時候改都不改不過來，你這是多此一舉！再說了，你不是報的技校嗎？預習什么高中課程啊？”

　　“那萬一要是考不上技校，我不得去上高中啊！是吧，媽！”諸葛婧文求助的看了看母親。

　　此刻吳鳳秋正在房間的角落里，使勁的踩著一臺老式縫紉機，給別人加工著一件泡泡紗的襯衣。

　　自從兩個兒子都參加了工作，她的負擔一下減輕了很多，一家四口，只有小女兒還在上學，這兩年的生活是節節攀升，沒有了后顧之憂。

　　可是吳鳳秋節省慣了，自從去年退休以后，工資少了很多，吳鳳秋閑不住，把從前就會的針線活撿了起來，那臺老式蝴蝶牌縫紉機整日響個不停。

　　不是給鄰居修改舊衣服，就是給熟人剪褲腳，什么做窗簾，做沙發套的活兒統統全接，三塊五塊的加工費雖然不多，但總比閑著強，一個月下來好歹也是一筆收入。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兩個兒子都不小了，尤其是諸葛振國已經二十一歲了，過不幾年就要找對象結婚，又是一筆大開銷。

　　吳鳳秋將襯衣最后一只袖子上好，一邊剪線頭，一邊將熨斗插上電，“婧婧啊，你大哥說的對，你也不小了，也該學著給家里分擔一些事情，靠勞動吃飯賺錢，沒啥丟人的！”

　　“媽！”諸葛婧文撒著嬌抗議。

　　“好了，別撒嬌了，今晚哥哥帶你去體驗生活！我保證一個暑假下來，你擺地攤會上癮！”

　　“拉倒吧！大哥最會騙人了，我才不相信你！”諸葛婧文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送給諸葛振國。

　　不情愿歸不情愿，諸葛婧文還是將諸葛振國抽空從西郊進的小商品仔仔細細的清理了一遍，按照價錢和數量記在了小本子上，以備日后盤點算賬用。

　　“我說婧婧，你還真適合做生意，你這是無師自通啊，我同事就是這么教我的，不過我沒有你記的那么詳細，給你看看我記的。”

　　諸葛振國說完從兜兒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片，上面橫七豎八的用圓珠筆記錄著各種商品的進價，最后有一個總價格。

　　“大哥，你這是記的什么呀？”諸葛婧文看著大哥胡寫亂畫的數字咯咯地笑了，估計過不幾天他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寫的什么了。

　　“好你個小丫頭片子，你敢笑話我！”諸葛振國裝作生氣的樣子。

　　諸葛婧文才不會害怕大哥的虛張聲勢呢，他這一套自己從小就看慣了，恐怕也只對老實的二哥起作用，諸葛婧文有的是招數對付兩個哥哥，小丫頭從小就古靈精怪，最得父親寵愛，父親突然離世，最受打擊的就是她了，大家都看得出來，所以全家人都盡量寵著她。

　　吃完晚飯趁天還沒黑，兄妹二人用自行車將批發來的小東小西馱去了解放路商業街的人行道上，鋪上吳鳳秋幫他們找的一塊厚帆布，再將小商品整整齊齊的碼放在帆布上。

　　收拾停當，路燈已經大亮，商業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兄妹二人一人一個小馬扎坐在一邊，諸葛婧文不好意思吆喝，有人詢問價格時才小聲的介紹商品。

　　諸葛振國就不一樣了，在糧店賣糧的時候就屬他嗓門最大，招呼顧客最熱情，用店長的話來說，諸葛振國一咋呼，糧店的房頂都要顫上幾顫。

　　“看一看啦，卡通手表十塊一個，夏季防暑神器冰墊只要五元，精美卡通扇子一元一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都來看一看啊！”諸葛振國扯開嗓門大聲吆喝。

　　諸葛婧文捂著嘴偷笑著，大哥這一套是跟誰學的呀？怎么跟電視劇上演的一樣？

　　生意還不錯，雖然旁邊擺攤的幾個人，貨品和他們都差不多，但諸葛振國比他們會吆喝，顯得熱情，加上旁邊坐著眉清目秀的小妹妹，不一會就開了好幾張，諸葛婧文負責收錢找錢，看到生意興隆，小嘴兒繃不住的笑著。

　　說起這西郊小商品批發市場，其實離解放路商業街只有幾百米遠，1982年市政府興建的時候，本來是打算招商引資，吸引外地客商前來投資做生意，沒想到一開始經驗不足，各項費用太高，外地客商覺得利潤太薄，不愿意前來投資。

　　后來政府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特意制定了扶持市場，減免費用的政策，對外宣傳三年內免收一切費用，全力扶持西郊批發市場招商引資工作。

　　這一下吸引了來自浙江、廣東、天津、江蘇、福建及本省各地市各路貨商，商品主要銷往上海、蘇魯、豫、皖等全國十幾個省市自治區，加上批發城獨一無二的地理位置，緊挨全省最大的長途客運站——沂蒙市長途汽車站，生意越做越大，一躍成為全國十大批發城之一。

　　栽上梧桐樹，引來金鳳凰，這兩年沂蒙市的經濟有了一定的發展空間，來自全國各地的流動人口也越來越多，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雖然解放路商業街就挨著小商品批發城，但單獨去批發城購買商品是拿不到批發價的，零售價和商場不相上下。

　　所以到了晚上，年輕人們喜歡流連在商業街的夜市上，購買生活用的小商品和服裝，這里的商品價格比商場里便宜很多。

　　這就為像諸葛振國一樣有心的人們帶來了商機，去批發城批發商品，享受的是批發價，夜市擺攤沒有費用，在批發價的基礎上稍微加上一兩成，便可輕易出手，賺個差價。

　　此時，諸葛振國看著地攤上的東西越來越少，心里美滋滋的，突然面前站了一個人，諸葛振國抬頭一看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背著一個口袋，正憤怒的看著他。

　　“這位同志！看看需要點兒什么？”諸葛振國笑嘻嘻地招呼道。

　　“這個位置是我的！你去別的地方吧！”男人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