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琛終于停下了她那如魔鬼低語般的聲音,這一番話在彥的心里不下一顆核彈爆炸。她很生氣薄琛對于凱莎女王的質疑和污蔑,在她們天使眼中,凱莎女王是最高的存在,是諸神之王,怎么可能會被莫甘娜之流擊敗,又怎么可能是天使文明停滯不前的緣由。
理智與信仰是這么告訴彥的,但她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薄琛說的是對的。
薄琛看到彥失神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著實打擊到了她,雖然這都是她的推測,但是有很大的發生概率。薄琛一邊有些抱歉于自己說的這些話傷到了彥,卻又在心里忍不住的泛起一股報復后的快感。是的,曾經的她也是這樣的,抱著對理想的憧憬不斷地、不斷地前進,拼命地想要靠近,卻在最后被現實狠狠地甩了一記耳光。這讓她感覺到自己像一個惡毒的小人,將自己的痛苦強加于他人身上,她知道這是很惡劣的行為,卻抑制不住汩汩流出的快感。
死一般的沉寂在兩人之間蔓延。
至此以后,彥沒有再主動和薄琛說一句話,而薄琛,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耳邊一片寂靜,只有微弱的機械運行的聲音。身邊的彥像是睡著了,平穩的呼吸,緊閉的嘴唇,還有皺起的眉頭。薄琛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坐下。外頭是漆黑的宇宙,正如薄琛的內心。她雙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失神地望著窗外。
這地方,安靜的就像只有她一個人,偶爾能看到宇宙里閃爍的星光,近的好像觸手可及,伸出手,卻發現它遠的遙不可及。薄琛坐在這飛行器里,就好像獨自坐在飄在海洋上的一葉小舟里,沒有人會發現她消失了,因為那些在乎她的人,都已經離去了;沒有人會找到她,她與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么格格不入。她永遠都是一個人。是什么時候起,她一邊憧憬著能有一段長久的感情,卻又一邊將自己關在筑起高墻的角落里;一邊期待著有人來找到她、帶走她,卻又一邊用微笑的面具拒人千里之外。
因為期待過,所以痛苦過。
如果一切不曾開始,便不會被傷、不會疼痛。薄琛就是這么個別扭的人,一邊渴望著,一邊害怕著。然后,她便被名為孤獨的海洋,淹沒了。
心底的渴望…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薄琛回頭看著只在自己幾步之外的彥,卻如星辰般遙遠。
彥并沒有睡著。
她只是不知道用怎樣的表情、怎樣的態度去面對幾小時前口出狂言的那個人。她知道薄琛坐在窗前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知道薄琛在看她,用一種她理解不了的眼神,既有喜歡,卻更多地是絕望,她還知道,薄琛抱著膝,看著窗外,偷偷地掉眼淚。
彥不是很明白薄琛是一個怎樣的存在。薄琛有時候看著對一切都是云淡風輕的模樣,她似乎對一切都不在意,總是一副看破紅塵的欠揍模樣;有時候卻幼稚地像個小孩子,還賣的一手好萌,這難道就是反差萌?有的時候像個瘋子,眼底的那張嗜血的瘋狂,讓人記憶猶新;有的時候又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貓,明明很傷心,卻還要舉著爪子故作堅強,在沒人看見的角落,偷偷舔舐自己的傷口。
彥不能否認自己確實對薄琛有好感。對方有著看得過去的皮囊,還有那被死氣沉沉掩蓋的有趣的靈魂,她很開心,薄琛會在她的面前表現出那份有趣,即使在很多時候看起來非常欠揍。她還對薄琛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經歷才會早就一個如此多面的人,她曾經短暫的窺探過,看到的卻盡是些不好的回憶,她很好奇,對方是怎么在那樣的生活中堅持下來的。她也很生氣,不僅是因為對方對凱莎女王和正義明里暗里的諷刺,更是薄琛對自己生命的不在乎,仗著自己的能力,透支著,呵,透支著對生存下去的渴望。
“彥在嗎?”
是凱莎女王的暗通訊。
“在的女王。”
彥從思緒中脫出,她知道薄琛正看著自己,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回答凱莎。
“呵,和那個小朋友出任務的感覺如何?”
耳邊是凱莎慈祥而溫和的語調。
“她…”
彥有些語塞,有很多想問,卻不知從何說起。短暫地理清自己的頭緒后,將剛才發生的一切如實告知了凱莎。
“凱莎女王,您真的…?”
“嗯,她倒是看的明白。”凱莎沒有否認彥的疑問,卻又像是沒有聽見般的扯開了話題,“彥,你覺得薄琛怎么樣,或者說,她對天使的看法如何?”
“這是一種偏見,她憎惡我們的正義,將其稱為‘偽善’,她無法理解我們的正義。或許也憎惡我們天使吧。”
“哦?你說她厭惡天使和正義,但我怎么在她的一言一行中都看到了她對天使、對正義還有對你的渴望。”凱莎頓了頓,“彥,她憎惡的不是我們,不是正義,是她自己。你不了解她的過去,可以等她自己講給你聽,總有一天她會的。她對天使不滿,只是因為不喜歡天使某些堅守正義的手段罷了,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她并不討厭天使,反而羨慕天使,因為我們身上有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東西。”
“可是她…”
“彥,你要多給她一些時間,她還沒接受自己,甚至不承認自己,你不覺得這樣的她和曾經的你很像嗎?”凱莎笑了笑,沒有等彥回答,“她想要被人找到,想要被人陪伴,想要被人溫暖,卻認為自己不配擁有這些,我希望你能成為陪伴她、溫暖她的人,然后引導她,讓她也愿意陪你走下去。”
彥沒有說話。
“欸,”凱莎嘆了一口氣,“我一有句話,當時說錯了,彥,她還沒有成為你的未來,而是你的過去,你要引導她成為你的未來,因為現在,你是她的未來。”
說完不待彥反應,便率先掛斷了通訊。
我是,她的未來…
彥迷惑的睜開眼,全然忘記了自己正在被偷窺的事實,與薄琛的目光恰好對上。兩人互相對視了幾秒,又胡的同時轉開頭。薄琛是害羞自己看了對方那么久還被捉了個正著,而彥確實害羞于對方當時來不及收斂的溫柔和欣羨的眼神。
依舊是沉默,卻讓兩人心里癢癢,想要打破這份沉默,卻不知道以什么作為話題。
“呃,”薄琛有些結巴地開口,“你的飛行器上有水嗎?”
她的聲音確實有些沙啞,許是因為剛剛哭過,又很久沒有說話的原因。
“沒有帶食物,當然也沒有帶水。”彥輕聲回答。
彥轉過頭看了看對方,卻看到她一臉被什么掐住了喉嚨的表情,忽地被逗笑了。
“人可以一周不吃飯,但三天不喝水就會死的!”
“你不是不死之身嗎?”
“對啊,渴死了之后復活,然后又渴死…”薄琛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東西,不由地打了個冷顫,“我們要多久才能到費雷澤?”
彥看著對方飽含希望的眼神,有些不想打擊她。
“起碼還要個十來天吧。”
她好像看到薄琛的靈魂出鞘了。
沒有水的第一天。
好渴。
沒有水的第二天。
好渴。
沒有水的第三天。
薄琛像是被某種妖怪榨干了一般,眼窩深陷,雙頰向里凹陷,皮膚皺巴巴的,躺倒飛行器的地上一動不動,仿佛一條放置在砧板上的脫水的咸魚,眼神空洞的看著飛行器頂部,絲毫沒了第一天和彥叫板的奕奕神采。
“喂,有這么嚴重嗎?”
彥蹲在薄琛身邊,將手放在她的面前揮了揮。
薄琛機械地轉動眼球,看向一邊的彥,視線下降了幾度,一雙死魚眼定定地瞪著彥傲人的…胸部。
胸部液體水 薄琛的眼睛像是被催眠了似的,蚊香眼一圈圈的轉著,然后她悠悠地坐起身,將自己的身體面向彥,在對方一臉的疑惑中,一臉認真和正直地將自己的手覆上了對方的胸部,上的鎧甲,還用手捏了捏。
“好硬…”
彥一頭霧水地看著薄琛的動作,卻也沒有斥責對方的失禮,反而頗有興趣地打開洞察之眼,想知道對方在想些什么。然后,又一拳招呼上了反應遲鈍的薄琛,力氣之大,將薄琛整個人掀翻了出去,砸在墻壁上。
彥危險地瞇起眼,一手叉腰,似乎對這一拳還不盡興。但是薄琛卻沒有任何反應,待彥在用洞察之眼觀察對方時,已經看不到任何生命體征。突然,薄琛的身體開始變化,皮膚全部變為灰色,一道道裂紋開始蔓延,將皮膚化成一塊塊不規則的多變型,然后這些小塊開始脫落,就和焚燒紙錢時一樣,灰燼飄到空中,漸漸分散消失,脫落的灰燼般的皮膚低下是新生的細嫩、飽滿的皮膚,沒過一會,薄琛全身的細胞全部更新了一遍,再次從地上坐起身時,已然恢復了原本水靈的模樣。
伴隨著恢復的似乎還有薄琛的腦子,想起剛剛自己性騷擾般的行為,她無措地舉起右手撓撓頭,眼睛愣是不敢看站著的彥,只能尷尬的發出了幾聲尬笑。
最近冷場的有點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