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仿佛那一槍捅在了他的身上。
為什么絕大多數的士卒,使用的武器是長槍、戈、槊等武器?
因為戰場上砍殺類武器,面對哪怕是皮甲的防護,也未必能幾下砍死人,而可以捅的武器,卻可以輕易間奪取一條命。
這名被長槍捅入身體的士卒,在槍刃入身的時候其實就被判決了死刑。
爺就是死,也要讓你崩掉幾顆牙!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蕭文麾下的嫡系士卒,就開始抱有這種堅決的、殘酷的思想,而他們也將這種思想付諸實踐!
就如這個士卒…
他雙手握住了刺入身體的長槍,用盡了最后的氣力死死的捏著,朝對方露出了猙獰的笑意。
對方下意識的拔槍,但捏住長槍的雙手卻異常的有力,接連幾下,始終沒有將長槍拔出來。
“殺!”
看到同伴用最后的生命創造的機會,同組的士卒發狂的吼叫,踏步、上前、挺槍。
鋒銳的槍身沒入殺人者的身體,帶著無限怒火的堅決,像貫穿了訓練時候的靶子一樣。
“殺!”
死亡的序章打開,來自涿縣的年輕人們,卻化身成為了來自地獄的惡魔。
蕭文死死的捏著拳頭,整個人像是被憤怒充斥著的火藥。
這是他的兵啊,這是他帶出來的兵啊!
他們可以為了家園戰死疆場,可是,憑什么像角斗士一樣,在這里被圍觀著?
帥帳之中,圍觀的越人軍官卻沒有感受到來自一個校軍官的怒火,他們看著這場鮮血鑄就的盛宴,吆喝著讓場中的越人加油,向武人展示他們的武勇…
殺戮還在繼續,但當死亡的序章打開以后,雙方的表現卻是截然的不同。
來自涿縣的士卒,順著戰友倒下的方向完成了中間切割,然后一邊防一邊攻,在局部形成了兵力的壓制,簡單的基本單位戰術,被他們演繹的淋漓盡致。
第二個…
第三個…
第四個…
越人不斷倒下,當第五個越人被憤怒的涿縣士卒擊殺后,剩余的越人已經失去了搏殺的念頭。
盡管武人為此付出了三條人命!
可三名陣亡者,卻都用最絢爛的生命,詮釋了什么叫至死不休!
涿縣士卒這種死也要咬你一口的作戰意志,直接擊垮越人的斗志,恐懼在他們心中不斷被放大…
殺戮還在繼續,第五名越人倒下以后,已經形成了絕對的強勢碾壓的武人,開始放緩了攻擊的節奏,但每次的攻擊卻始終堅決至極。
這是為了防止發生被敵人死咬一口的事。
也就是說,哪怕戰到了憤怒發狂,他們卻始終保持著最基本的配合和戰術的應用。
終于,當第七個越人被殺后,剩余的三個越人崩潰了!
器械、亡命!
可是,迎接他們的卻是帳內衛士冷冰冰的屠戮。
三聲慘叫相繼響起,三名越人伏尸。
“沒出息的混蛋,居然想跑!恥辱啊!”
“越人中的敗類!”
“怎么能跑?死的活該!”
越人軍官們憤怒的叫嚷著,他們沒有看到蕭文麾下士卒的倔強的戰斗意志,也沒有看到武人悍不畏死的精神。
他們看到的,只是那些人的失敗和怯懦…
蕭文環顧四望,包括己方的左將軍,沒有人去看那些戰死者的遺骸。
越人在憤怒的指責敗者,而左將軍則帶著驕傲的矜持,笑吟吟的看著越人的丑態。
沒有人看他戰死的三名部下。
除了高亭岳,高亭岳目光中帶著訝然和興奮的神色,從戰死者的身上挪到了蕭文的身上。
他在看我…
他覺得我練兵好…
蕭文讀懂了高亭岳的意思。
是啊,沒有人會在意這些卑賤者高高在上的人,他們的命是金貴的,是珍貴的,而別人的命,和動物沒什么兩樣。
原來,我和他們之間,有這么大的一條鴻溝啊…
蕭文默默的哀嘆,又一次想起了前年那個被冰雪覆蓋后的戰場。
待他無比倚重的左將軍,始終還是那個冷酷的人啊!
七名歷經了血戰的士卒,驕傲的立正,挺著他們的胸膛,望向蕭文。
營長,我們沒有辜負你的付出!
這是戰士目光中的驕傲,卻深深的擊中了蕭文最柔軟的內心。
“我沒拿你們當工具,我也沒有視你們為一個個數字…”
蕭文默默的在心里說著,走入了場內。
失去了生命的身體,哪怕依然還有溫度,卻再也無法站起,哪怕是扶著,也軟綿綿的…
蕭文和部屬們將三具尸體扶起,任憑鮮血染身,卻不聲不響。
主座之上,拓跋靖沉默片刻后,道:“使節,貴部贏了。”
左將軍矜持著躬身,并沒有推辭或者謙虛。
接下來就是該談正事的時候了。
但驟然間,有人說道:“我們勝之不武!”
我們勝之不武!
六個字,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目光瞬間聚集在了說話者的身上。
一個武朝不起眼的小軍官。
正是這個渾身沾染的亡者鮮血的校軍官。
左將軍下意識的皺眉,呵斥的話到了嘴邊卻深深咽下。
而越人軍官,則紛紛疑惑起來這屁股是不是坐錯了方向?
“哦?為什么這么說?”拓跋靖饒有興趣的盯著場下的蕭文,雖然蕭文故作平淡,但憤怒的情緒卻難以逃脫拓跋靖的目光。
縱然是一頭豬,但只要能呆在一個統御十幾萬大軍的主帥座上,那也是一頭豬里面的妖怪。
更遑論拓跋靖不是豬!
“他們不算甲士,外面的那些,才是。”蕭文盡量放平靜語氣,但這話一出,誰又曉不得蕭文的意思?
還想打!
竟然還想打!
蕭文的小算盤非常的明白,但這種明顯就是挑釁的行為,卻讓越人生出了無盡的怒火。
去尼瑪的勝之不武!
這廝還想殺真正的甲士立威嗎?
左將軍也怒了,這是要干什么?黑自己一悶棍嗎?
拓跋靖氣笑了…
“怎么,你覺得你的人很厲害嗎?”拓跋靖隨即怒拍桌案:“你覺得我大越無人?”
“三十人!”蕭文面無懼色,繼續他的挑釁:“我方出三十人,可戰越國五十甲士。”
蕭文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尤其是在攙扶陣亡者以后,這團火就燒的更旺了起來。
你們不是想看戲嗎?你們不是喜歡角斗嗎?
那就讓你們看個夠!
“蕭都尉,你醉了。”左將軍恨不得將蕭文一巴掌拍死,但這種情況下,他只能盡量保持風度的警告一聲。
蕭文不語,像是沒聽到左將軍的話一樣。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熱血上涌才是他的本色,三條人命,三名忠貞的部下的性命,足以讓他下定某些決心。
這不是游戲,但他就像任性一回而他,也有任性的本錢!
蕭文想到了一句話,跪的久了,就占不直了!
他一直在跪,可這一次,不想跪了!
我是穿越者唉,我有外掛的,我為什么會一直要跪?
拓跋靖環顧四周,對一眾越人軍官說道:“我們的甲士,很弱嗎?”
“我們難道在武人眼中,就這么弱?”
“我武朝大軍與越軍同期出塞,數月來陣斬匈人超過十萬之數!踏滅匈人部族無數!前些日子更是迎戰八萬匈騎而破之!”
蕭文平靜的訴說著事實:“反觀貴軍,出征數月,戰果寥寥,數月挺進八百里,如果不是貴軍弱,這又作何解釋?”
這又作何解釋!
不等越人軍官上下開口,蕭文繼續道:“三國結盟,燕國以安西州為戰場,重創匈人大軍,斬獲無數,而我武朝,出塞一千余里,陣斬超過十萬!可反觀貴軍,數月來有何戰績?”
“混賬東西!”
“找死!”
“小兔崽子無禮!當殺!”
被揭了短,越人軍官紛紛暴怒起來,呵斥著蕭文。
蕭文不為所動,今天打不了老子炸了你們的營,這口惡氣老子非出不可!
左將軍聽著蕭文你的呵斥,竟然心里隱隱感到快意,這些話,是他不能說的,卻沒想到全被蕭文說了只是,快意過后,左將軍只剩一個念頭,此子,腦后生反骨!
沒錯,在左將軍的角度來說,蕭文此舉,是陷他于不義的行為,這種行為,無異于反叛!
以往生出栽培的心思,這一刻消失的無隱無蹤。
高亭岳倒是對蕭文這番言語感到無比爽快,只是,他想不明白,難道蕭文想不出自己這番言語過后會對自己產生什么樣的影響嗎?
蕭文能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
只是,終究是惡氣難平。
“大不了老子以后占山為王、落草為寇!”
蕭文豁出去了,相比起無休無止的被人當做炮灰或者殺來殺去,占山為王不失一條退路。
雖然他之前對強盜劫匪之流下了狠手,但那都是為禍四方的草寇。
他大不了做個替天行道的“梁山”!
“呵…”
拓跋靖怒級呵笑起來。
越國甲士無雙的傳說,現在已經被人遺忘了啊…
三千越甲吞吳的榮光,沒人記得了?
“你出五十人人,本帥出五十甲士,不死不休!”拓跋靖冷漠的下了決斷:
“來人!以篝火為圈,來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戰!”
“大帥英明!”一眾越人武官齊說。
左將軍帶著惱意的目光死死的盯著蕭文,最后化作了一聲冷哼。
本來蕭文沒打算帶上初始兵和生化兵,他打算留在軍中做定海神針的,但最后沒有拗過蕭定軍,帶上了初始兵和二十名生化兵作為貼身警衛。
這也是蕭文之所以說他出三十人的原因。
不過拓跋靖沒有接受,反而讓蕭文一樣出五十人這一次,拓跋靖認了真,直接讓麾下的親衛上場。
越人的臉面,不能再丟了!
蕭文隨意挑選了兩什人,和生化兵初始兵湊夠了五十之數后,親自帶隊進了篝火圍成的戰圈。
對面,則是五十個渾身鐵鎧的甲士。
咚咚咚 戰鼓響起。
無數圍觀的越人士卒,屏住了呼吸,死死的盯著場上肅穆的百人。
戰鼓聲起,
戰起!
“干掉他們!”
拓跋靖冷冽的朝親衛下令,掀起了戰幕。
“一個不留!殺光!”
蕭文惡狠狠的吼叫。
三十個生化兵、初始兵,緩緩踏步。
沒有口令、沒有吶喊聲,就仿佛是平時行軍一般,但斜舉的長槍,卻寒光閃爍。
只出三十人!
蕭文要復仇他要用殺戮讓越人知道什么叫無敵,什么叫絕望!
“我要把你們的尊嚴,全踏進泥土里!”
對于生化兵的戰斗力,蕭文從不質疑。
事實上,當三十個著皮甲的生化兵站入戰圈的時候,無數的越人不由生出了寒意。
是凍得嗎?
當然不是!
面對三十個壓過來的武人,這些拓跋靖的親衛怒了,這是對他們最大的無視!
那便…狠狠的去殺!
“這些人…是什么人?”
高亭岳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這些生化兵的不凡,雖然生化兵的個頭不一,但起步都是1.78米以上,而且體型各個魁梧非常,如果一兩個的話,還屬于正常,可三十個匯聚一起,在這個人均身高不超過一米六八的世道上,就不是正常的事了。
就在高亭岳疑惑的時候,越人、生化兵,撞到了一起。
殺戮的序章再度打開。
可是,這一次卻是從未想過的一邊倒的屠殺!
照面以后,越人想仗著著甲的優勢,讓這些武人體會到什么叫強兵,但事實卻扇了他們狠狠一耳光。
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的越人,本就比生化兵挨了一截,原以為可以憑借著身體靈活占到便宜,但是,他們錯了!
生化兵冷靜的簡直不像人標準的長槍手刺殺動作,簡簡單單的刺擊,卻成為了無可破解的招式。
擋不住!
攔不下!
第一波和生化兵交手的越人,絕望的看著閃爍著寒光的槍刃捅透自己的身體,看著鮮血噴濺,看著自己的生命不斷消退,至死都不敢相信,他們,著甲的他們,竟然會這么不堪一擊!
成排的倒下!
槍林挺進,無可抵擋。
第一排、第二排…
原本抱著通殺對手的越人,竟然像是弱不經風的孩童一樣,沒有還手之力的就被紛紛收割。
直到第三排,越人才沖進了生化兵的陣勢當中。
原以為近身以后會好些,可是,錯了…
依然慘不忍睹!
越人,依然是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但最令人膽寒的卻是,殺戮開始以后,生化兵由始至終沒有吶喊過一聲,雖然有人負傷,卻沒有人吭氣出聲,甚至負傷也阻攔不了他們殺戮的動作。
“這…還是人嗎?”
震驚中,有個越人軍官不由出聲。
是啊,這還是人嗎?
這是無數越人的心里話,圍觀的越人士卒都能感覺到這些鐵甲親衛的悲慘和絕望。
拓跋靖面色如黑鍋,一語不發。
沒救了…
從接連兩排二十名親衛到底開始,拓跋靖就知道這場仗,沒救了!
“殺!”
“干死他們!”
“拼了!”
鐵甲親衛們吼叫,他們無路可退,要么敵死,要么他們全滅而現實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全滅。
可是,再大的吼聲,再瘋狂的吶喊,也改不了現實。
屠殺!
由始至終,都是屠殺!
越人的鐵甲親衛,越來越少了…
最后幾個越人親衛絕望的看著滿是尸體的戰場,絕望的吶喊一通,再度沖鋒。
還是長槍入肉的聲音。
尸體倒地。
五十名越軍甲士,無一幸存。
只有三十個浴血后的士卒和二十個目瞪口呆的兵卒,還在圈內呆著。
全場,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