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崢嶸初顯
陳林坐在椅子上，和面前端端正正蹲在餐桌上的煙雨對視。
“出去以后不要給我惹麻煩。”
“嗚~嗚~”
“除非是遇到危險，否則不要隨便動用自己的能力。”
“嗚~嗚~”
“要是闖禍的話下次我就不帶你出去了。”
“嗚~嗚~”
看著不停點頭的煙雨，陳林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
現在外面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很多事情已經藏不住了。
社交網站上關于這些事情的討論愈演愈烈，已經發展成星火燎原之勢，輿論已經逐漸呈現出失控的態勢。
幾個大型官方賬號的關注人數在這段時間里已經突破了八位數，陳林也是其中一個，他時不時就會把手機拿出來，看看有沒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但從三個月前開始，這幾個官方賬號就已經停止了更新。
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他們惶恐，他們激動，他們茫然，他們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好像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變了。
陳林帶著煙雨從家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樓道里空無一人。
但愿那個精神病是自己離開的。
他從車庫里把布加迪開出來，前往建材市場。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上去和平時沒什么兩樣，衣著清涼的妹子依然相約結伴在大街上逛來逛去，那晃來晃去的大白腿總是吸引著不少男性同胞的眼睛。網絡上的喧囂似乎并沒有給現實帶來什么影響。
不過陳林注意到，在某些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例如商業街和中心廣場一帶，有許多身穿黑色制服的特警在到處巡邏。
這就是官方的處理辦法嗎…不，肯定不止這樣…他收回視線，將車停在附近商場的車庫里，然后抱著煙雨狀若無事地走進了建材市場。
依循著模糊的記憶，他來到三樓一家名叫“金煌家裝”的店鋪，隔著厚實的玻璃，看著里面富麗堂皇的各類家裝建材，微微頷首。
就是這里。
他將煙雨放下，走進店鋪，看到一個體型肥胖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柜臺后面，眼睛緊緊地盯著電腦屏幕，對陳林的到來毫無察覺。
陳林敲了敲紅木的柜臺：“李老板。”
“嗯？”中年男子抬起頭，看清來人的模樣，臉上立刻堆砌出熱情的微笑，“喲，這不是陳少嗎？歡迎光臨，歡迎光臨，我們可是有段日子沒見了。”
陳林和他握了握手。
李老板小小的眼睛瞇成一條細縫，笑瞇瞇地說道：“是需要重新換家具嗎？正好我新進了一批意大利的實木家裝，設計理念很新潮，正打算好好包裝一下，你要看看嗎？”
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相當深刻，上一次他來的時候，直接包攬了一套他們店里最貴的歐式家裝，而且當場付款，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像這種出手豪邁的大戶，他見過不少，畢竟“金煌家裝”在天華市的上流社會還是有些名氣的，但這么年輕的，確實不多見。
而且從這個年輕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種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冷淡。
“不用，只是我家里的門壞了，李老板你重新給我換一扇吧，就是原來的那種就行了。”陳林說道。
雖然只是一單小生意，但李老板的臉色依然沒什么變化地笑道：“小事一樁，你直接打電話給我就行了，何必還要親自過來跑一趟呢？”
陳林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老板的名片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哪去了。
李老板起身走向后面的庫房：“你先在這里等等，我先去庫房看看還有沒有存貨，等會我直接讓人去給你裝好。”
陳林看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突然注意到煙雨不知何時跳到了柜臺上，正在電腦前好奇地張望。
“你別把人家的…”他走過去準備把煙雨抱起來，避免它不小心碰到別人的重要資料，卻突然看到電腦屏幕上循環播放著一段監控錄像。
錄像的背景似乎是某家珠寶店的大門，時間是晚上兩點三十七分，一個背著背包、渾身黑色的高大身影突然從角落里走出，站在珠寶店的玻璃大門前，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一拳打在了那厚實的防彈玻璃上！
陳林親眼看到，只是一拳，玻璃上就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蛛網狀裂紋，然后那高大身影又補了一拳，玻璃應聲破碎，他踏著滿地的碎片走入珠寶店中，過了十分鐘左右才出來，背著明顯變重的背包離開了監控的范圍。
果然會發生這種事…他搖了搖頭，對此并不感到意外。
就像昨晚上闖入他家的那個精神病一樣，人一旦獲得了過分強大的力量就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他們不是第一批，也不會是最后一批，在這個動蕩的時候，總會有人忍不住跳出來作死。
他們也不想想，為什么這些事都發酵半年了，現實社會依然沒發生什么大的變化？
所以陳林才千叮嚀萬囑咐，讓煙雨出來以后千萬不要隨便動用自己的能力。
不然誰知道會惹出什么事情。
他從電腦后面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衣黑褲，頭上戴著黑帽子，背上背著一個黑色背包，全身黑的高大身影從金煌家裝的大門外走進來。
這副樣子，看上去可不像是來買家具的啊。
黑大個走到柜臺前，抬起腦袋，露出一張胡子拉碴、面色蠟黃的中年男子面容。
“把錢都給我交出來！”
他的臉色有些猙獰，可能是覺得自己這樣看起來比較有威脅，同時把手搭在紅木柜臺上，指節彎曲，留下一個深深的掌印。
煙雨看了一眼電腦，又看了一眼中年男子，歪了歪頭，疑惑地“嗚”了一聲。
陳林無奈地嘆了口氣。
“陳少，你要的那扇門剛好沒有了，我這里還有另外一種，你看需不需要…”李老板從庫房走出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的臉色立刻蒼白了下來，轉過身子：“我再回去找一下，也許是我剛才看錯了…”
“站住！！”中年男子吼了一聲，李老板渾身一顫，像個木偶似的站在原地。
“你才是老板吧，過來，給我把錢都拿出來，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擰成麻花。”中年男子掃了一眼，拿起一個擺在柜臺上用來展示的門把手，雙手一捏，將其捏成了一團鐵疙瘩。
李老板哆哆嗦嗦地走到柜臺前，陳林給他讓開位置，方便他拿出抽屜里的現金：“兄，兄弟，咱們有話好好說，錢都給你，都給你，只要你別傷害我…”
“少TM廢話，快點！老子只要錢！”中年男子有些得意，自從獲得了這種力量，他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軌跡已經不一樣了。
世界已經變了，像他這樣的才是未來的主角！
陳林看著李老板抽屜里一把一把的現金，不由得有些詫異：“你準備這么多現金干嘛？”
李老板欲哭無淚：“平時我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數錢，紙幣數起來比較有手感。”
陳林：…
中年男子貪婪地看著那一把把的現金，又將目光投向陳林：“還有你！看你這模樣就像是個有錢人，把身上的錢都給我交出來！”
陳林臉色平淡：“我沒有數錢的愛好，所以身上一般都不帶現金。”
李老板：…
看著年輕人的模樣，中年男子莫名的有些不爽。
“小兄弟，你是不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把身子前探，隨手又拿起一個門把手拍了拍陳林的臉，“這世道已經不一樣了，明白嗎？這世界已經不再是你們這些有錢人的天下了，像老子這樣的覺醒者才是未來的主流，以后我們才是統治這個世界的中堅力量，你們這樣的普通人只配給我們當奴隸！懂嗎？你TM現在還敢在這跟我裝？你知不知道老子擰下你的腦袋都不比擰麻花麻煩多少！”
陳林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這家伙怕不是個傻子吧？
你搶錢就好好搶錢，說這么多廢話干嘛，難道還想讓我表揚你？
中年男子正準備享受陳林的恐懼，卻看到對方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反而帶上了淡淡的鄙視。
“如果說像你這樣連錢都要靠搶才能得到的家伙是未來的主流，那這個世界真是完蛋了。”他嘆了口氣。
李老板驚恐地看著陳林，心想你瘋了！？這時候還敢刺激這家伙！？
唉，果然年輕人還是沉不住氣，雖然看上去很冷靜，但關鍵時候還是上頭了啊。
如李老板所想，沸騰的怒火瞬間沖上中年男子的腦海，他臉色猙獰地伸出手抓向陳林的脖子：“我看你TM是在找死！！”
李老板別過頭，不忍心看到接下來那殘忍的一幕。
寬大的手掌在陳林眼中逐漸放大，而他的臉色依然沒什么變化。
中年男子眼前突然一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屋頂破漏的房子里，面前站著一個五大三粗、腰圍比他還寬的婦女。
“張老二，你他媽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啊，怎么，還想打老娘？”婦女抖動著臉上的肥肉，惡狠狠地說道。
中年男子眼睛里浮現出些許迷茫，然后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跪在地上：“老婆，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我…”
“你他媽出息了啊？敢在老娘面前耍脾氣了？”婦女手中突然出現一把胳膊粗細的搟面杖，直接甩在中年男子身上，“老娘當初嫁給你的時候你怎么說的？讓我吃好的住好的，保證讓我過上好日子，現在呢？看看你那鳥樣，你TM就是個廢物！混吃等死的廢物！從豬圈里找只豬都比你強！你說你有什么用？干啥都不行，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給人家看倉庫的工作，結果半夜溜出去打牌，害得人家丟了三萬塊的物資，把孩子上大學的錢都賠出去了！你說你這種垃圾活著有什么用？還不如死了干脆！”
李老板臉色古怪地看著中年男子的手停在陳林脖子前一公分的位置，整個人就像被石化了一樣定在原地，然后突然發瘋了似的跪在地上大喊大叫，老是喊著什么“老婆我錯了”，“老婆別打了”，鼻涕和眼淚流了滿臉，看上去既狼狽又惡心。
他沒有注意到的，包括從進入金煌家裝這么久的中年男子也沒有注意到的是，一直渾身雪白、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狐貍正乖乖蹲在柜臺上，一只眼睛里浮現出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深邃幽暗，另一只眼睛里浮現出令人頭暈目眩的詭異色澤。
看著中年男子的眼睛正在泛起白色，嘴角逐漸流出誕水，陳林悄悄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深邃幽暗和詭異色澤同時消失，煙雨“嗚嗚”叫了兩聲，順著手臂爬上了陳林的肩膀，盯著昏迷過去的中年男子看了一會，然后躺在主人的肩膀上假寐。
“這，這…”李老板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陳林走出柜臺，頭也不回地說道：“李老板趕緊報警吧，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醒過來。對了，我的門記得別忘了給我換了。”
李老板回過神，看著陳林的背影，思索片刻，大聲喊道：“陳少放心，我馬上親自帶人去給你換！”
不同于以往客套似的禮貌，這聲“陳少”，帶著濃濃的敬畏。
走出建材市場的陳林抬頭看了看一片蔚藍的天空，眼睛瞇了瞇。
那個中年男子有一句話沒有說錯：
這世道，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