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半張側臉

　　細窄的廊道此時整個氣氛有些僵住，夏珍呆呆的望向抱著蘇強大腿的小女孩，這女孩的情況特殊，自從進了福利院，表現得非常缺乏安全感，已經很明顯自閉傾向，她日常心理輔導基本沒什么作用，得不到反應，哪想到見到眼前這個男人卻是這樣表現。

　　“她…她妹妹什么情況？”

　　這男人帽檐壓的有些低，看不清眼神，聲音平穩似乎夾雜著好奇，夏珍卻感覺到難言的怒意。

　　“她妹妹沒事，只是生病住院了。”夏珍眼神微微躲開對方，隨后蹲下身扶著小女孩肩膀：“韓韓，等醫生治好你妹妹，我就帶你去看她。”

　　“高燒引起的重癥病毒性腦炎，又繼發癲癇，肺部感染加上消化道出血…”

　　門內的胖女人小聲嘀咕著轉身離去，夏珍她們聽不清，蘇強卻聽的一清二楚，輕柔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頂，張張嘴，卻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你認識韓韓？”

　　韓韓被夏珍拉開，依舊仰著頭盯著蘇強，黑白分明的眸子似乎蘊含著什么東西。

　　這時，弧形廊道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夏珍，羅警官找你。”

　　猛地一僵，蘇強顧不得涌上心頭的情緒，移開對著小女孩的視線，對著夏珍搖搖頭道：“只見過一次。”

　　說罷轉過身，提起那袋奶茶微微托舉著，似乎怕袋子不牢，左肩微側著，貼著窗戶朝樓梯方向走去，模樣像在看窗外，正臉避著迎面而來的三名男刑警。

　　夏珍有些奇怪，似乎想起什么，摟著韓韓輕聲問道：“你認識剛出那位大哥哥嗎？”

　　小女孩此刻滿眶霧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從眼角滴落，目光朦朧隨著那道黑色身影移動，直至被藏藍色的警服阻隔，對夏珍的問話充耳不聞。

　　“這是怎么了？”

　　出現在夏珍她們面前的是三男一女，其中一個女的夏珍認識，是市刑偵大隊的羅小虹，當初這幾名受拐兒童就是對方安排送過來的，出于好奇，她也曾打聽過具體情況，知道比通報里多了不少，似乎涉及好幾條人命的重案。

　　“剛剛，好像韓韓遇到一個認識的人？”夏珍語氣微微有些不確定。

　　“哪個？”

　　“男的女的？有多高？”

　　羅小虹率先詢問，語氣帶著好奇，隨后是跟在她后面的一個皮膚微黑，一臉絡腮胡渣的中年刑警，反應快上很多，神色聲音鄭重，似乎聯想到什么。

　　“是個男的，有大概，一米七八左右，我到他下巴嘴唇差不多。”夏珍虛扶著小女孩韓韓的肩膀，站起身想了片刻又道：“是個送外賣的，應該才剛下樓。”

　　“老陳，你和小蔡去把人攔住問問情況，注意態度。”絡腮胡中年刑警對著身邊兩個同事，看他們一身警服，又叮囑態度，不要嚇到良好市民。

　　“好的，肖哥！”

　　兩人快步朝樓梯方向跑去，而羅小虹這時也介紹道：“這是市刑偵隊長肖進，案子是他主負責的，他帶了繪畫像想讓孩子們看看。”

　　“又看？心理創傷都已經很難融入其他小朋友，況且這么多次…”夏珍把韓韓送回辦公室，轉身又回到走廊，語氣有些不太好。

　　“夏小姐，請麻煩配合我們工作。”

　　肖進打斷兩人對話，這幾天不管走訪還是排查監控，一點線索進展都沒有，上面又對這起案件前所未有的重視，一再督促壓力，技術部那邊的人則整天一個勁的搗亂，什么速度推測百米五秒，力量勢能又按噸算，拿了幾次報告后，他已經對鼓吹兇手的技術人員徹底失望了。

　　夏珍俏臉板著，抱胸側身，道：“我讓同事…”

　　話還沒說完，就聽廊道一串急促的奔跑聲，幾人循聲望去，只見剛剛追下樓的兩名刑警中的一人，快步朝他們跑來，人為至音先到：“肖哥，有…有問題！”

　　“我們剛追到福利院門口，那人跟聾子似的不聽喊，見他不停，我跟老陳就追了上去，可剛過街角人影就不見了，老陳問了路人追上去了，讓我…讓我回來通知肖哥。”

　　叫做小蔡的臉嫩刑警，臉色通紅，憋著一口氣把話說完，胸口急促喘息著。

　　“小羅，通知隊里。”

　　肖進話聽到一半就已經跟著小蔡朝樓梯口跑去，半道又回頭朝羅小虹吩咐，同時對身邊小蔡道：“往哪邊跑的？”

　　“大坪廣場那邊。”

　　一串噔噔噔的跑動聲中，夏珍一臉茫然，而羅小虹反應很快，掏出手機聯系同事，也跟著往樓梯方向跑去，隱約可以聽到封鎖，監控，線索嫌疑人等字眼。

　　熱鬧的步行街人頭攢動，清涼的空調風從商城門口漏出，左右而顧的行人們路經涼風口，無不露出舒爽的神情，腳步一緩，讓擁堵的窄道電瓶車喇叭急促起來。

　　蘇強側身躲在一根直徑一米粗細的立柱邊，瞇著眼睛看向人流外，十字路口斑馬線上，扶著交警喘氣的高瘦刑警，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他不確定自己面容是不是被沿路攝像頭拍到。

　　隨手把奶茶塞入旁邊垃圾桶，蘇強提著背包鉆入商城里。

　　棒球帽早已摘了下來，又在商城廁所把黑色T恤換成格子襯衫，口罩半掩著，托在下巴和嘴唇之間，如同常見的潮流人士，他很快從商城大門走出，轉身進了門口的KCF，拿了杯快樂水和漢堡，坐在落地窗前如同其他人一般低著頭一口一口吃著。

　　不過他眼角則時刻關注不遠處。

　　人流如織的斑馬線口，有一個封閉式崗亭，高瘦的刑警一臉焦急的站在旁邊，完全不理會路人的注視，不久后從對面馬路快步跑來兩個刑警，他們站在那里交流著。

　　相隔二十多米，又有玻璃阻隔，人潮車流中蘇強不可能聽得清。

　　時間在他們打電話中過去，天色漸漸暗沉，陸陸續續又有七八名便衣跟這三人有過接觸，但很快就散落朝四面八方跑去。

　　心漸漸沉了下去，蘇強視力極好的他，分明看到一名警察拿著的手機上，是一副模糊監控截圖，黑色棒球帽下露出半張側臉。

　　“完蛋了，早知道不該跑！”

　　咔嚓一聲，擺在桌上的托盤一角被蘇強捏裂，聲響引起旁人的注意，紛紛好奇的轉頭望了過來，蘇強也沒有說話，低垂著頭提起腳下背包從側門鉆了出去。

　　腦子以最快速度轉動，他在思考有什么補救措施。

　　過去解釋，自己只是路人？行不通，翻查通行記錄當初案發自己就在邕城，現在又莫名的從溫陵跑來邕城江南福利院，怎么也說不過去。

　　只希望半張側臉不能鎖定自己，要不真的完了。

　　精神力高度集中，行走在熱鬧的街道，有意無意避開監控探頭，蘇強在一個巷口招了一輛摩的，拉起口罩，說道：“客運中心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