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拾金不昧
當張小劍撞倒景陽小區門口那個疾步如風的女孩后，他揚起了雙手，整整十萬元的粉紅色鈔票漫天飛舞，下起了錢雨。
很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瞳孔幾乎在同一時間都開始放大。
女孩被撞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然后她的視線被飄飄蕩蕩的鈔票占據。
她只知道剛才她想繞過前面走路太慢的老奶奶，誰知道撞上了一個人，而且看著眼前的場景，這人手里捏著的好像全是錢，很多很多錢。
張小劍沒被撞倒，但是他故意腿一歪，以一個摔不太疼的姿勢倒地。
然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最廣角的余光迅速觀察周圍狀況。
周遭至少有七八十號人站住了腳步，甚至距離有三四百米的掃大街阿姨都看向了這邊。
不錯，不錯。
但是怎么沒人上來撿？
現在人們的素質這么高嗎？
張小劍又等待了一會，直到十萬大鈔揮揮灑灑的徹底落地，有人眼神中流露出躍躍欲試時，他決定加一把火。
遲來的一聲‘哎呦。”
然后是一句極其做作的“我暈了。”
張小劍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極其具備光棍精神的就閉上了眼睛。
當有第一個人來撿起鈔票時，第二個人就會緊隨而至。
大爺、大媽、小伙、大閨女這時速度一個比一個快，有個老爺子甚至拐棍都扔了，強悍的占據了最有利的位置。
葉墨竹也就是被撞倒的女孩傻了，她只來得及將身前的錢攏住，就看到在極短的時間內，落在地上的粉紅鈔票被撿了個精光。
“你們不能走，這錢不是你們的！”
不知那來的勇氣，她高喊著。
這時居然有人不要臉的回答道：“這不也是怕被風刮飛了嗎，我們這都是幫忙啊。”
“對，對，幫忙。”
最臭不要臉的就是說這句話的年輕人，他二十多歲，剃了個小平頭，之前距離葉墨竹最近，憑借天時地利，他撿了最多，一邊說，他一邊退，一個轉身后撒丫子都開始跑。
有一個跑，就有第二個人跑，然后鳥獸群散。
事情不過發生了幾分鐘，遠處看熱鬧的剛聚攏，這邊已經分完臟，各個跑的不見蹤影。
有些年紀大的，腿腳實在不好的，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急的一腦門都是汗，畫面看起來有點滑稽。
最后周遭只剩下了一對父女，女兒三十幾歲站在輪椅的后面，輪椅上坐著個老頭，表情憤然，他道：“沒素質，這幫人真沒素質，拾金不昧就這么難嗎？丫頭，這錢給你。”
說著，老頭伸出了干癟褶皺的手，遞過來了鈔票——就一張。
葉墨竹納納的接了過來，不知這位老人家是打心眼里是個好人，還是就撿了一張再加上坐著輪椅不方便跑路在這裝拾金不昧。
她看了一眼她并不知道是在裝死的張小劍，心想這些錢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萬一真有個急事，他醒過來后不得哭死啊？
作為二十一世紀大華夏的良好公民，葉墨竹從小就被貫徹了有事就報警的思維模式。
于是她拿出電話，首先報了警。
一聽報警，張小劍急了，好好的任務應該已經完成，牽扯警察叔叔進來可就不好玩了。
他張開雙眼準備阻止，誰知道那中年婦人推著輪椅正巧來看他。
輪椅上的老頭好像雖然腿腳不好使，但一把抓住了張小劍的肩膀還挺有勁兒，見張小劍睜開眼睛，立刻道：“孩子，沒事，你先別著急起來，你緩緩。”
張小劍：“…”
那邊葉墨竹語速那叫一個快，通過極其簡單的描述，她已經將整個事情說完。
臨了還補充道：“就在景陽小區門口。”
為時已晚，認命的張小劍背著自己的沉重大書包坐了起來。
葉墨竹放下電話，看到他坐了起來，關心道：“你沒事吧？”
張小劍：“我有事。”
想一想也對，那么多錢撒在地上，這么會兒功夫就被搶沒了，作為當事人怎么能沒事。
葉墨竹一想是自己撞到了他，內疚感涌上心頭：“對不起，是我走的太快了。”
說到這，小姑娘眼眶一紅，似是感覺自己攤上了大事，就要哭出來了。
張小劍的關注點不在錢上，剛才眼前的女孩也已經報了警，沒辦法只能等警察叔叔到來，他心里一點也不急，只能看著馬上要潸然淚下的女孩，他卻忽然發現這姑娘長得不錯啊。
大大的眼睛，圓圓的小臉，皮膚白的透紅，薄厚均勻的嘴唇，接近一米七的身高，穿著牛仔背帶褲，扎著一對麻花辮。
她泛紅的眼眸中沒有一絲雜質，黑白分明，小巧挺拔的鼻尖現在有些泛紅，這青春的模樣，不是校花模板嗎？
這些想法，一閃而過。
張小劍立刻在心里罵到自己，你這個畜生，人家為你急的都快哭了，你還在這欣賞花容月貌？
不過，這小區里怎么就忽然冒出了一個長得這么好看的女孩？
呸，張小劍你是真的賤。
經過簡單的心里傾軋，張小劍終于開口：“你別哭啊，沒事，沒事的。”
葉墨竹以為他只是好心在安慰自己，那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就墜了下來。
張小劍趕緊摸了摸兜，本想拿張紙出來但他兜里空空，自己那有紙？只有錢。
無奈之下他來到葉墨竹面前，于是說不出奇妙的一幕出現。
這件事情的利益實際受害人張小劍開始安慰因為這件事情毫發無傷只坐了一個大屁墩的葉墨竹。
并且安慰的時間有點長。
反反復復都是那句：“你先別哭行嗎，我沒事，真沒事。”
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一對小情侶吵架。
因為張小劍越安慰，葉墨竹越哭。
一直哭到警察叔叔終于來到，穿著制服的片警大哥氣勢十足問道：“誰報的警？”
————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有些魔幻，完全出乎了張小劍的預料之外。
本來他就不打算要這些錢，但正義感爆棚的警察叔叔堅決不同意，并且直接在物業抬了一張桌放在了小區門口。
輪椅上的老頭和自己的閨女也是好熱鬧的主，還幫警察叔叔出謀劃策。
別說，老頭還挺潮，想出了一個絕妙計策，當即拍案喊道：“微信群！”
十分鐘之后，以景陽小區為中心，輻射附近十幾個小區的業主群群主都發出了一條消息。
“今日景陽小區門口一個小伙子不慎被撞，十萬元散落被搶奪一空，小區內布有監控，警方已全面介入，煩請各位業主遵循拾金不昧的社會原則，將撿走的錢原數奉還，警方已在小區門口設有辦事處，勿要心存僥幸，警方警告各位，如若下午四時沒有自行歸還，皆按搶劫罪論，四時之后，警方會通過監控信息甄別上門尋人。”
這條信息當然不是警察叔叔編的，老頭編完還得意洋洋道：“怎么樣，有文才吧。”
名為江民的民警有點心怯：“不好吧，這…。”
老頭一擺手：“民警辦事要懂得變通，清官難斷家務事是老話，平頭百姓的家長里短，糾糾纏纏有時候最麻煩，你小子學著吧。”
聽這話老頭應該認識江民，怕應該還是個退下了的干部，機關出身。
別說，老頭真有一手，這微信群一刷屏，沒過十分鐘，就有人來還錢。
更出乎預料的是一傳十，十傳百，沒過一個小時，所謂的只有一張破桌子的辦事處，就收回來八萬多。
張小劍在后面瞅著，心頭那叫一個苦啊，自己好不容易散出去的，咋就又回來了？
葉墨竹則止住了眼淚兒，還取代了婦人的位置，站在輪椅后給老頭捏背，一邊捏一邊說：“爺爺你真厲害，太有辦法了。”
老頭志得意滿，一臉高興，她女兒，也就是那位中年婦女嘆了口氣：“這次您可過癮了。”
沒有人知道這時張小劍的心里有多苦。
江民看錢的差不多，就先將錢遞給了張小劍：“下次可得注意點，不是背著包呢嗎，怎么還手里拿著這么多錢。”
張小劍心想，包里也全是錢，都快塞不下了。
手指觸碰到那些失而復得的鈔票，他的腦袋忽然一轉。
江民還在警告著：“還差一萬多，估計一會還能收回來，再說一遍，以后注意。”
張小劍靈光一現的構思在這時全部完成，他的雙手沒接錢，反而捧住了江民握錢的雙手，用拙劣的演技，動情的說道：“警察叔叔我很感動。”
“我真的非常感動。”
說完這句時，江民和葉墨竹以及老頭和婦人都愣住了，這是啥意思？
張小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現在網上處處貶低我們的和諧主義社會，說什么不敢扶老人，人性冷漠疏離，自私自利，我看全是假的。”
他聲音一頓，另一只手一揚，掃過那些剛還完錢還站在周圍看熱鬧的人們，激昂道：“你看，誰說我們的人民群眾素質低下，這是一群拾金不昧，道德高尚的平民百姓啊，國有此民，何愁不強，何愁不富！”
另一只手也徹底放開，張小劍一步踏上了辦事處的破桌：“我決定了，這八萬多按照剛才來還錢的人平均分配。”
全場一片嘩然，都覺得張小劍是不是有病。
然而張小劍的動情演講還未結束，他抬起手指指著之前跑的最快那小子：“這是對你們拾金不昧微不足道的獎勵，這是給人性的獎勵。”
那小子臉一紅，想要鉆進地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