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圣女
北風呼嘯，鵝毛般的大雪飄揚著自山的另一端席卷而來，卻并不墜向地面，只是借著風力繼續征途，不知最終飄向何方。
皚皚白雪覆蓋的高山與大地，構建了這片如若仙居的圣地，就連肆虐泰拉的天災都難以侵犯這方平均海拔超過六千米的白色土壤。
在這里，存在著一個幾乎與世隔絕，被山下的居民們稱為‘雪境’的宗教化小國——‘謝拉格’。
這里的居民頑強而虔誠的扎根與此，世世代代在這泰拉為數不多的凈土之中繁衍生息。
數百年以降，這里早已形成了獨屬于雪境的民俗規則。
盡管是宗教化國家，不過大抵是喀蘭神靈見她的子民生存不易，喀蘭圣教為雪境制定的規則并不嚴酷，甚至相比于許多世俗規則還要更加寬松。但是，身為謝拉格名義首領，同時更是喀蘭圣教權首的‘喀蘭圣女’，被封號為‘初雪’的恩雅·希瓦艾什的日子，明顯不是那么好過的。
“啊......難得的休憩時間。”
在名義上監督信徒們完成午課之后，恩雅就悄悄溜到后山的一個小山洞里烤火。
小屁股一下縮進山洞最里面，堆得小小的篝火散發著熱量，在面前溫暖的一搖一晃，火舌舔舐著木柴緩緩燃燒，溫暖隨著火焰與思維的發散，逐漸便蔓延到全身。
恩雅用一雙小手捧著臉，就這么呆呆的坐在篝火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拉格的物質生活并不算富足，但這一點自從喀蘭貿易集團在全泰拉打響名號之后，就改變了很多。
雖然圣殿里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批準恩雅把暖爐、大型空調塞進屋子里，但應該有的地暖和電熱毯其實都準備得很全面，她這位圣女的居所也全然不像他人想象的那般簡陋樸素，謝拉格的居民們對這一點的接受能力也很強，從沒有人說過什么。
但是初雪還是三天兩頭的從暖和的臥室里跑出來，縮進她不知道是五年前還是六年前，在后山偷懶時發現的這個小山洞里，獨享這種難得的清凈。
盡管腦子里時不時還是會冒出來‘神祇’的聲音，但她和她的關系還算不錯，如果恩雅感覺聊得煩了，神祇那邊偶爾也能閉一會兒嘴。
謝拉格的生活很無聊。
至少，圣女的生活真的很無聊。
另外，喀蘭圣教選擇圣女的方式也太隨便了。
大概十一二歲吧，還是七八歲呢，一堆少女就要被聚集到一個被稱作選圣祠的大冰堂里，一個個仰著頭，等待每天的第一滴雪水落到自己額頭上，然后從神侍手上拿過‘試煉鈴’，沿著天路前往山上的神居，直到把試煉鈴掛到架子上才算結束。
走天路還要三步一頷首，五步一搖鈴，斷了就完蛋，而且走天路基本等于作死，雪山上的陷阱簡直多到數不勝數。
之所以憑借這種方法選擇圣女，就是因為成功掛好試煉鈴的少女，運氣賊好，體質也要好到能在雪山上不吃不喝只穿單衣活好幾天，而且還不會被雪埋掉的程度。
那段經歷，直到今日恩雅依舊記憶猶新。
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父母暴死，家道中落，曾經身為謝拉格三族議會巨頭之一的希瓦艾什家的政治遺產全部被另外幾家分割吞噬，家族嫡系僅剩的兄妹三人被外界的各種壓力逼迫到快活不下去的地步，再加上她那位兄長......
恩雅不喜歡當圣女。
盡管圣女即為一方宗教至高無上的首腦，她也享受著一系列的特權，有著面見各國首腦的權力。甚至，哪怕是她的哥哥，謝拉格名義上最高級掌控者銀灰，見到她時也必須合掌見禮。
但她不喜歡。
......如果沒有成為圣女，她或許會留在希瓦艾什家的老宅中，擺弄自己喜愛的織物，抿一口香茶，然后看上一下午的書。但是，他的哥哥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她妥協了，兩人也從此決裂了。
即使是血親，也無法彌補她對他的失望。
不自覺的，恩雅又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面上不帶笑意。
咔噠。
恩雅忽然從沉思中反應過來。
定睛一看，山洞邊緣不知何時嵌入了一枚冰鑿，后端系著繩。
與蔓殊院長老們你追我逃斗智斗勇經驗無比豐富的恩雅沒有絲毫慌張，先從地上站起，昂首角度微微上調，目光順著頭顱直視前方，似乎正在眺望遠方的風雪，身上厚重的毛皮織物在火光與寒風中搖曳，一雙獨屬于菲林族的白色毛絨耳朵高高豎起。
瞳孔深處神光璀璨。
這就是恩雅在多年的神棍經歷中鍛煉出來的技能之一。
咱們先不管現在是誰有理，既然我的畫風境界高你一等，那你一會兒肯定說不過我。
這一句里的‘畫風’二字，替換成‘顏值’同樣適用。
刺啦刺啦。
正在北風中飾演者‘凜冽寒冬中的圣女’一角的恩雅用余光瞥過去，隨著不斷的金屬摩擦聲增強，一個頂著同樣喀蘭圣飾的菲林少女忽然從底下冒了出來，正往山洞的方向查探。
看到這個少女，恩雅的余光頓時凍結在原地，演了半天醞釀出憂郁氣質一垮，整個人又癱坐下來，一屁股縮進山洞深處。
“呼，原來是露露！我還以為又是蔓殊院的那群老不死，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又得被抓回去繼續研究經典了......這兩天我真的憋不出來了！”一見是露露，恩雅頓時放松了下來，一邊縮在山洞深處烤火，一邊還朝恩希亞招招手，示意她一起坐過來。
“果然在這里，圣女大人。”
面前這個身披白色毛毯，與恩雅同樣頂著喀蘭圣飾，被稱作露露的少女，正是恩雅的近仆，是喀蘭圣殿中專門侍奉圣女之人。
“你還真是不怕冷，真好啊”
恩雅縮在火堆邊上，撒嬌似的拉著長音。
她不端著圣女姿態時，與大部分二十歲出頭的少女沒什么差別，私下里甚至因為雪境菲林族的特性，還要更懶惰一些。
一邊說著，恩雅一邊朝著露露的方向張開雙手，一副不開心要抱抱的模樣。
露露卻是一本正經，沒有絲毫走近取暖的意思，就那么一板一眼的站在山洞口，擋住吹向洞中的北風，聲音沉緩。
“圣女大人，‘那邊’來消息了。”
恩雅的表情也是一僵。
‘那邊’指的自然是喀蘭貿易。
現在的希瓦艾什幾乎掌握著謝拉格的方方面面，無論是經濟、政治、科技、宗教，都由希瓦艾什家掌握，三族議會中的另外兩大家，也在短短幾年內被壓制。
銀灰也正是憑此，才能以二十多歲的年紀成為謝拉格名義上的最高長官。
只不過，由于多年前的那個決定，雖然希瓦艾什家族政教兩面雙雙在手，但銀灰與初雪至今都未能恢復正常關系。
“維多利亞的感染者危機鬧得確實很厲害，不過銀灰大人沒什么事，而且......”
“嗯，我知道了。”
恩雅表情略顯黯然，伸斷了露露的發言。
知道他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除此之外，此次中還出現了兩個災厄級的強者。”露露雙手置于腰腹前，低頭輕聲道。
“災厄？”
恩雅坐在山洞深處，心中默念著。
這個詞在泰拉世界中，既是某種不祥，也同樣是超越了尋常人想象極限的強者代稱。
僅次于神明。
不知不覺中，恩雅緩緩挺直了腰背。
雖然她本人并沒有察覺，但多年的習慣，早已在不知覺中刻入骨髓深處。
“名字呢？”
露露依舊站在山洞口，微微低頭，衣擺在北風中飄蕩。
“塔露拉，還有。”
“......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