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燕燕》的MV在繼續。
沉重無比的號角,依然在吹奏著。
突如其來的第三支騎兵,殺入了戰場。
而這支騎兵,為首的卻是一名女子!
她頭飾翠玉金環,一頭黑發盤在腦后,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向戰場疾馳。
戰場上,突如其來的帝江,已經攪亂了大漢鐵騎、匈奴士兵化身的怪物和烏桓送親隊伍。
三方混在一起,奔逃、廝殺、潰散…
雄渾的歌聲,像是從天空中降落下來,籠罩整個戰場:
“燕燕于飛,
差池其羽。
之子于歸,
遠送于野。”
(兩只燕子比翼飛,
拍打伸展著翅膀;
你今天就要遠行,
我在荒原送你離開…)
明明是送親的一首歌,此時在這充斥著死亡、鮮血、暴力的戰場上,卻有一種莫名的應景。
如血的殘陽灑落,刀兵交鳴化成了《燕燕》的音符,這不是普通的燕燕,這是血色的燕燕!
血色的婚禮!
江衛在人群之中,幾刀砍倒了一名怪物,發出了一聲雷霆般的大喝:“所有大漢鐵騎,向北突圍,重新集結!”
他的身邊,無數的士兵轟然應諾。
也正是此時,女子帶領的那一支騎兵,沖入了混戰的三方。
女子砍倒了一名怪物士兵,越奔越近,江衛怒喝一聲:“來者何人!”
女子充耳不聞,殺入了人群之中,瘋狂砍殺。
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江衛彎弓搭箭,對準了女子。
剎那間,一張臉映入了他的眼簾。
箭尖所指之處,那女子濃眉杏眼,雙瞳含光,有一股尋常女子所沒有的英氣。
此時她銀牙緊咬,沖鋒而來,雖然長途趕路,蒙上了一層塵色,卻依然無法掩蓋她凝脂般的肌膚,只是兩頰略帶一縷腮紅,像是將熟的蟠桃。
下意識地,江衛“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吐沫。
在看到這女子的剎那,就覺得有什么猛然撞進了自己的心里。
這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女子?
但半秒鐘之后,江衛卻已經一箭射出,呼嘯著的箭矢直射那女子面門!
這戰場之上,容不得半分仁慈!
間不容發之間,女子偏頭側身,箭矢擦過她的面頰,在她的頸側帶出了一道血痕,射傷了她身后的一名部屬。
女子目光轉過來,看到了江衛,卻沒有反擊,而是猛然一咬牙,叱喝一聲:“駕!”再次沖入了旁邊的怪物群之中,一邊砍殺,一邊瘋狂大喊起來:“普巴!普巴!”
亂軍對面,一名烏桓青年招架開一只彎刀怪物的撲擊,聽到聲音,露出喜色:“莫蘭!我在這里!”
兩個人順著聲音互相看過去。
卻只能看到影影憧憧的怪物,閃爍的刀光,振動的弓弦,飆散的鮮血。
“莫蘭,莫蘭,你在哪里…”
“我在這里,普巴!”
兩個人互相喊著,卻看不到對方的所在。
那混亂的戰場上,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燕燕的歌聲在繼續。
“瞻望弗及,
泣涕如雨…”
(怎么也看不到你 我的眼淚如雨下…)
女子咬緊牙關,拼命砍殺著,但那怪物卻太多了。
他們宛若困獸,明知必死,在瘋狂的掙扎。
他們用牙齒、用爪牙、用各種武器,瘋狂地撕扯著接近他們的所有人,奪走了一個又一個的性命。
女子一刀砍死了一只彎刀怪,終于看到了遠方那身影,她眼睛一亮,卻沒想到后面有一只猙獰的怪物,猛然撲上,就要跳到她的背部。
“噗”一聲,一把環首刀突如其來,將那怪物一刀砍倒。
江衛手持長刀,殺入了怪物群中,他的身邊,大漢鐵騎已經集結完畢,化成了一個犀利的箭頭,破開了怪物群,護在了女子的身邊。
女子看了江衛一眼,江衛點了點頭,道:“我送你過去!”
兩人一左一右,長刀揮出,血如長虹。
歌聲繼續:
“燕燕于飛,
頡之頏之。”
(兩只燕子在天空飛,
忽而飛上忽而下…)
遠方,名叫普巴的男子,也在一路殺了過來,兩個人終于能夠看清對方的臉。
那一瞬間,時間似乎都定格了。
滿面鮮血的女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柔和的笑容。
而遠方,那叫做普巴的男子,也咧開嘴,露出了笑容。
漫長的送親,更漫長的迎親。
終于見面了。
今日,是迎娶送嫁之日。
血色殘陽灑在戰場,像是給大地鋪上了一層紅布。
這一刻,天為蓋地為床。
突然,普巴的身體一顫,一把骨刺之刃從他的胸口透出,他整個人僵在那里。
突然間,四周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澎湃的歌聲:
“之子于歸,
遠于將之。”
(今天你就要遠行,
我一路送你到遠方…)
女子瞪大眼,瘋狂地吶喊著,卻沒有絲毫的聲音。
戰場上,廝殺在繼續,卻也沒有了聲音。
畫面慢了下來,女子瘋狂地向前奔去。
普巴也向前走了一步,卻已經失去了力量,猛然跪倒在地,慢慢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
但他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瞻望弗及,
佇立以泣…”
(直到看也看不見你 只能站在那里拼命哭泣…)
下一秒,所有的聲音都回來了。
“嘭”一聲,骨刺刀從男子的胸口收回,血壓吸住刀的聲音,刀抽出,鮮血噴涌的聲音,肺部漏氣的嘶嘶聲…
一切如此的真實。
那一瞬間的鏡頭,變成了男子的視角,并沒有對傷口進行特寫,但這聲音,卻已經讓人的汗毛都豎起來。
男子的視角中,他看到女子狂奔而來,飛撲到他的身邊,抱住了他。
女子大聲呼喊著他,但他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女子的臉,卻已經沒有了力氣。
女子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他拼命想要睜開眼睛,眼前卻漸漸黑暗。
突然間,一名怪獸向女子撲去,男子拼命掙扎著,似乎想要保護女子,但卻沒有一絲的力量。
他握刀的手指動了動,然后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
就在此時,一個偉岸的身影,擋在了女子的面前。
刀光如雪,世界一片雪白…
“燕燕于飛,
下上其音。
之子于歸,
遠送于南。
瞻望弗及,
實勞我心。”
(兩只燕子在天空飛飛上飛下互相應和我愛的人要歸去了我要送他去南方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的心啊該放在哪里…)
歌聲之中,女子抱著死去的男子,在那沙場之上,在戰場中央,在鮮血之中。
她拼命把男子的臉貼在自己臉上,把男子的胸膛貼在自己胸膛。
但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溫熱那漸漸冷卻的臉。
太陽,終究還是慢慢落下去了。
黑暗,籠罩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