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達北部,丹戎不碌港北側另外一處小碼頭,一名背著沉重背包,穿著航海服的男子,踏上了一艘破舊的漁船。
“就是你要出海?”叼著一根煙蹲在甲板上的漁船老板,穿著破舊的馬甲,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戴著墨鏡的男子,他乜斜著男子,“你知道臺風要來了吧!”
旁邊,破舊的收音機里,傳來了一個不帶感情的男聲播報:“3月13日,噼啦…咝咝…一個低壓區在菲律賓巴拉望島西北方海域形成,噼啦…”
破舊的收音機,聲音似乎被什么東西干擾了,漁船老板伸出焦黃的手指,在上面彈了一下“啪啦”一聲,收音機終于又響了起來:“聯合臺風警報中心在下午3時半給予熱帶擾動編號96W。受惠于接近攝氏30度的海面溫度,以及垂直風切變微弱、低層輻合良好的環境…噼啦噼啦…”
又聽不清了。
“放心吧,該給你的錢少不了你的!”男子操著一口美式英語,墨鏡之下,帶著魚尾紋的眼睛瞇起,眉頭皺起,顯然很是不悅。
“知道你們老外很有錢,不過如果人沒了,再多錢也沒用…”船老板不爽地嘀咕了一聲。
不過他還是站起來,對那男子揮揮手道:“上來吧!”
男子爬上了漁船,頓時對那糟亂的環境皺起眉頭。
魚腥味、骯臟的血水,讓人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不過沒辦法,這個時候,也只有這艘船愿意出海了。
他還是出了大價錢的。
這個男子,就是加州理工學院的海洋學家杰弗里。
他從美國飛到印尼,然后通過一名在美國海軍供職的朋友,聯絡到了一名印尼本地的地頭蛇,又通過這名地頭蛇,找到了這艘漁船。
聽說谷小白現在正在海上,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要近距離看一下,那條鯨魚到底怎么回事。
“我們出發吧。”杰弗里對船老板道。
“再等等,還有一個人。”
“還有人?”杰弗里瞪大眼,然后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怎么,你只是要搭我的船,可不是把我的船包下來了,你如果給我三倍的價格,我現在立馬二話不說,直接開船!”
杰弗里糾結啊。
他在美國應該也算是高收入階層了,但是這個時候雇一艘船出海,成本真的是太高了。
就在杰弗里猶豫的時候,又有一個和他打扮相似的男子,出現在碼頭上。
沉重背包,戴著墨鏡,操著一口印尼語,他和船老大說了兩句,爬上了船來,頓時愣住了。
“杰弗里!”
“蘇比安托!”
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差點就直接打起來。
杰弗里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遇到蘇比安托。
兩個人雖然從未見過面,但是對對方的資料,已經分外清楚。
雖然兩個人之間的學術地位并不對等,但是此時此刻,卻是狹路相逢。
差點就打了起來。
終于,兩個人還是理智地沒有動手。
畢竟,誰都對自己的武力沒有太大的信心。
看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船老大帶著自己的幾個小弟在旁邊抱著肩膀看了五分鐘熱鬧,問道:“你們到底打不打?不打我就開船了!”
“慫逼!”
幾個漁民在旁邊嘀咕了幾句,漁船震動了一下,開始運轉了起來。
旁邊,破舊的收音機里,傳來了嘶嘶啦啦的聲音:“該系統的對流云帶包裸及鞏固低層環流中心,呈現熱帶氣旋雛形…聯合臺風警報中心在20日凌晨5時把該系統升為熱帶低壓,給予熱帶氣旋編號03W…”
“亞熱帶高壓脊引導下,該系統以時速約25公里向西移動。日本氣象廳在下午3時10分正式把該系統升格為熱帶風暴,并命名為白鯨…”
鐘君號上,低沉而不帶情感的聲音,從電臺里面傳了出來。
王貫山皺眉聽著。
“船長,臺風要來了。”旁邊,大副低聲道,“我們要回航嗎?還是避航?”
旁邊,谷小白突然皺起眉頭,伸出手去,壓了壓自己的左耳,然后搖搖頭。
“這嗡嗡的聲音,真討厭!”
嗡嗡的聲音?哪里有嗡嗡的聲音?
王貫山納悶地側耳聽了聽,難道是機器運轉的聲音?這聲音不是一天兩天了啊,你不是還挺喜歡這種白噪音的嗎?
谷小白拿過旁邊的耳機,戴上了,然后瞇上了眼睛。
我躲!
“啊啊啊,怎么還有嗡嗡的聲音…”谷小白有些抓狂。
寶船之上,鄭和納悶地側耳聽了聽,完全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你們都聽不到嗎?”谷小白皺眉。
大家都搖頭。
谷小白走出船艙去,一邊走一邊尋找著,似乎在找這聲音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可惜的是,人類天生對低頻的聲音方向不敏感,這也沒辦法,畢竟低頻聲音的波長太長了,很難定位其方向。
轉悠了一圈,谷小白都沒有找到什么東西。
然后,他抬起頭,看向了遠方。
旁邊,江海龍也抬頭看了看天邊。
海面上,一片風平浪靜的模樣,遠方,有薄薄的,魚鱗模樣的云,排布在海平面的上方。
他的面容,突然變了。
海面上,有海鳥從遠方飛來,落在甲板上,任人驅趕也不走,幾名廚子正喜滋滋地準備結網抓幾只。
但一些有經驗的老船工,卻露出了憂慮的神色。
海面上,座頭鯨家族從遠方游過來,圍著寶船旗艦,發出了尖利的叫聲。
谷小白側耳聽了幾句,面色突然一變。
“風暴要來了!”
“風暴!風暴!”
谷小白和江海龍一起叫了起來。
兩個人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的驚慌。
怎么可能?歷史記載里,鄭和下西洋時,根本就沒有遇到風暴!
可眼下這是怎么回事?
船上,幾名有經驗的船工,也驚慌叫了起來,引起了一場騷亂。
谷小白按住自己的一只耳朵,閉上眼睛。
低頻的,甚至超越人類本身聽覺的次聲波,在海面上傳播。
這聲音,谷小白其實壓根就聽不見,但他耳朵內的絨毛,卻能夠感受到來自次聲波的聲壓,而他的大腦,自動把這種信號,轉化成了一種超低頻的嗡嗡聲。
像是慢了無數倍的心跳。
一場風暴,就像是一個生命。
它從海面上的低氣壓慢慢發展,有時候會存在發展幾天十幾天,甚至幾個月的時間。
然后從低氣壓,慢慢發展,直到達到臨界值,一場超強風暴誕生!
而這聲音,就是風暴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