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感得微微一個恍惚之后,便見自己立身在一片金黃色的沙漠之中,澄藍的天空之下,是一座座起伏不平的沙丘,它們如凝固浪頭般靜立在那里。
這一處當就是那道化之世了。他感受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絕大部分力量正潛埋在心神極深處,表露在外的力量層次,差不多只是第二章書到第三章書之間。
雖然他感覺自己只要一念轉過,力量頃刻就可以復原,但是他卻沒有這么做。
因為他卻覺得這方天地有些不太對勁,外間大氣及光芒都是充斥著一種異樣之感,且好似有一層莫大阻礙在那里,似在阻止著他的力量往高層次去。
他眸光微動,這力量的收斂,應該是自己所掌握的“身印”提前感應到了什么,從而主動進行的選擇。
在沒有遭遇到同等力量危險的情形下,他也不打算貿然改變,畢竟他對著里的情況還不熟悉。
那個“上我”現在在哪里也不清楚,但其自身完滿程度必然比他更高,在這般情形下,先行隱蔽好自己才是妥善選擇。
他又試著查驗了下,“驚霄”、“蟬鳴”二劍依舊好端端的靜伏于自身識海之中,似隨時等待著自身的召喚。還有那“離空紫炁砂”這個完全由自己祭煉,并同樣融入心光之中的法器也在。
只是這件法器需要較高層次的才能發揮出較大威能,現在他表露的層次,最多催發一粒兩粒。
在檢視過自身之后,他往天中看去,眸中有神光微微閃爍著,這是在觀察天中星象,日月經行,以定天地范圍方位。
但是他不清楚上空是不是有人監察,要是力量層次較高的注視,說不定反會引起注意,故是依舊以如今的層次觀望。
可結果卻是令他有些意外,一顆巨大的金色球體懸浮在高空之中,散發無邊的光與熱,那是太陽,但問題是,這并非天然生成的日星,而完全是一顆半肉體半金屬的巨星,一顆造物巨星。
那些光并不是純粹的日光,而是靈性光芒,雖然同樣熾熱,但卻也充滿了磅礴浩大的靈性力量。
難怪他一開始便感受到了不對。
這等情形令他一瞬間就想到了許多。
他思索了一會兒后,又試著向外感應了一下。
因為收斂著力量,本來并沒有打算能立刻見到什么,但是出乎意料,在相距不到百里地的地方,有一個較為強盛的神異力量在那里,在感應中就像光芒一般耀眼。
他身軀緩緩自原地飄了起來,身外遁光一閃,轟然一聲,沙丘之上被帶動起一蓬細密的金色沙塵,人已經是穿空而去了。
只是在飛遁當中,他又感受到了一定的阻力,對比在天夏之時,他似要用數倍之力來維持心光,損耗也是極大。
力量層次的壓低,并不等于他根底薄弱,浩蕩如汪洋的心光依舊可以給他提供著力量,不過他出于某種考量,依舊維持此刻這個力量層次所能表露在外的程度。
大約數十呼吸后,他遠遠望到了神異力量的來源,那是一個巨大黑色梭狀晶體,其斜插在黃沙之中,坑坑洼洼的表面和破損的坑洞,還有一道斜長的劃痕,預示著遭受過襲擊,從模樣能夠看出,這是一駕飛舟。
造物飛舟?
他目光下移,而在飛舟下方,還十幾個人躺在那里,周圍圍著三十余人,另有數人看去正對這些人進行救治。
所有人都是身著統一的玄黑色金屬甲胄,連面孔戴身軀都籠罩在里面,這有點類似玄甲,不過很多地方又有不同。
這些人的氣息都是較為寬正平和,這是從心底反應出來外在氣機,也是長久按照一種形式方式,以及在所在環境中潛移默化積累出來的,若是一個人時時藏有惡念,雜念,那么就是相對晦澀陰暗了。
這同樣也可說明,這些人的思維都是比較質樸簡單的。
他考慮了下,收斂了身上的心光,緩緩降落到地面上,便向著那處走了過去。
在走上一座沙丘后,那些人也發現了他身影。
“什么人?停下!在那里別動!”
一個人遠遠發現了他,并發出了提醒般的大喝。
張御眸微閃一下,這是一種陌生語言,但是掌握言印的他,哪怕沒有用多上層的力量,在聽到這個語言那一刻,便有無數信息從識海流淌而過,并于一瞬間掌握了這種語言的用法,甚至各種獨特的連帶說話之人本身也不明白的語言變化,也是一并明白了。
他沒有再靠近,而是遠遠停了下來。
他望著前方,從這些人緊繃的軀體和表露的姿態上看,無疑都是在警惕的看著他,而且身上都是有著靈性光芒閃爍了起來。
同一時刻,這些人也在那里互相交流著。
有人聲音凝重的判斷道:“在北垣沙漠不穿外甲行走,這人一定是一個修士!”
聽到修士這兩個字,所有人都是無端緊張了起來。
“北垣沙漠里還有修士么?不是說早是剿干凈了么?”
“總是有的,你不清楚這些老鼠有多會藏!”
這時一個凌厲的年輕女聲響起道:“閉嘴!”
所有人一下都是噤聲。
那個發聲的年輕女子道:“何尉昏迷不醒,按軍例,我來接替他的指揮權,現在由我上去和這個人接觸,確認他的身份和意圖,常河,你和我來,其他人在原地戒備,照顧好負傷的同袍。”
所有人應了一聲,被喚到的人動作利索的跟了上來。
年輕女子身上光芒閃爍了下,離地飄起,飛快往張御這處過來,在來到了距離張御大概十丈遠的地方站定下,身后那名士卒在丈許遠后落定。
張御看了一眼,這個距離顯然是有講究,按方他才所能施展的力量程度來看,這差不多就是第二章書層次的修道人,自身攻襲所能達到的極限了。
這些人顯然對修士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而且雙方之間看起來似并不和睦。
那年輕女子看了張御幾眼,見他身著一襲玉白色的道袍,一根玄色發簪,眸光溫潤清亮,發似純墨,膚若玉質,渾身一塵不染,站在藍天金沙之中,宛若畫中出塵之仙人。
兩人本來對張御滿是戒備,現在眼神倒是不覺緩和了幾分,那年輕女子開口道:“你…”方才開口,她忽然帶起一種急促語聲,喊道:“喂,小心了!”
張御身后一座山丘之中,猛然爆開了一大團塵沙,一條巨大的長蟲從里鉆了出來,張開了有著細碎堅利牙齒的巨口、那靈性光芒之中所透露出來的惡意,顯示出這是一個相當兇殘的靈性生靈。
但是這并沒有完,在年輕女子和身旁士卒注意力被吸引的時候,又是一頭相同的長蟲從她和她的同伴腳下不足兩丈遠的地方冒了出來,以此生靈的體型看,已可說是近在咫尺了!
顯然這是一場有配合的獵殺,先以一個目標從正面吸引住他們,而后另一個從側后襲擊,不但具備十足的突然性,且是速度極快,年輕女子和她的同伴一時都是來不及作出應對。
張御靜靜站在那里,他沒有轉身,只是引動心光,將身后那頭長蟲身下的沙土稍稍推了一把,就是這一小小的偏引,使得這頭長蟲沒有攻擊到他,而是從他身邊擦了過去,轟的一聲,兩頭長蟲竟是相互撞在了一起。
而這時年輕女子和身邊的士卒也是反應過來了,他們動作利索分開,而后手臂之上同時閃過一道紅光,對著那兩條長蟲一劃,一道細細光芒閃過,兩條長蟲被兩道一左一右過來的光芒分別切成了兩段,身軀也是重重摔埋在沙土里。
盡管掉落在地的肢體盡管還在扭動,但威脅顯然已是解除了。
做完此事后,那一名士卒這時霍然轉過身來面對張御,手臂之上光芒未退,顯然他并沒有因此放松,反而對張御加倍警惕了起來。
年輕女子這時伸手一攔,道:“不必這樣,他本來可以讓開的。”
她很清楚,這些東西就是沖著他們來的,以張御表現出的手段看,方才如果愿意的話,那完全不必伸手,別人既然表露了善意,那他們也不必咄咄逼人。
她一抱拳,道:“我名方采,是這支小隊的副隊尉。”盡管氣氛不再像最開始那般劍拔弩張,可她也沒有透露出關于己方的更多的消息。
張御點了點頭,道:“陶生。”他說得他第一個老師的名字,這位不懂修道,但卻教會了他天夏的禮儀文字。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但是兩人聽著,都覺得聲音非常舒服,讓人感覺聲音的主人是一個溫和有禮之人,但是靈性力量沒有反應,這說明對方沒有用什么神通道術來對付他們。
并且張御無論語言語調,都和他們基本一致,好像就是從一個地方來的,這使得他們感覺雙方的距離無形中被近了一些。
而就方采還想問什么話的時候,耳畔卻是忽然傳來惶急的聲音,道:“方尉,何尉快不行了。”
方采不由一驚。
張御也是聽到了,他看了眼遠處,道:“你們有人受傷了?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