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虛空?外層?”
龍大匠先是驚異,隨后立刻意識到了總院這般做的用意,因為只有在外層界,才可以完全避開濁潮的影響。他猶疑道:“可若是在那里嘗試…”
“不用擔心什么。”
于大匠語聲平穩道:“這與之前的嘗試一樣,都是事先上呈,在玉京和玄廷都是有過備書的,在外層也是有玄尊化身會負責看顧的,并非是我們自作主張,只這件事尚是隱秘,目前不是所有大匠都是知曉。”
龍大匠想了想,道:“若要避開濁潮,為什么不放在靈關之內呢?靈關也沒有濁潮的侵襲,而且還在內層,這樣豈不是更為方便?”
于大匠道:“原本也有這個打算,但是近來間層異動頻頻,而且現下已是探明,靈關也屬于間層的一種,雖然表面看去不受濁潮影響,可難保有什么我們無法掌握的東西,反而在外層,不受任何濁潮侵染,雖然有虛空外邪,可只要有禁陣遮擋,和我們總院的造物穹罩,那就沒有什么影響了。”
龍大匠思索道:“只是外層畢竟條件簡陋,與內層完全無法相比,我們很難把握到所有細節了。”
于大匠道:“有得必有失,要是第一次嘗試成功那是最好,假若失敗,那么我們也能大約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第二次嘗試成功的可能其實更大,顧慮也更少,若是真的成功了,即便我們無法制束進入上層的造物生靈,外層鎮守的玄尊到時也是會出手制壓的。”
而就在兩人說話這么一會兒,那個膠狀琉璃罩已是完全被淡藍色的苔蘚沾滿,再看不出內中景象。這時上方有一道銳光射下,從中劃過,就將琉璃罩整齊的剖成兩半。
兩部分承載的造物苔蘚此刻被各自分開,一部留下來用于稍候的界限突破嘗試,而另一部分,則是會直接送去外層,送至已然準備好的駐地之中,那會用去大概兩三天的時日。
根據先前的經驗判斷,界限突破持續的時間差不多也應該是這么長久,假設這里不曾成功,那么可以立時動用到達外層的那一部分進行第二次嘗試。
于大匠神情嚴肅道:“靈性力量已是得到,下來就看能否帶動那具軀殼一齊突破界限了。”
兩人轉過腳步,與諸位大匠一同撤離此間,到了外面艙道之上,座上地下馳車,百來呼吸之后便即停下,自馳車中出來,沿著一個上行坡道直接進入前兩次來過的環形空廳之內。
在披甲軍士的護送之下,二人來到了觀臺之上,又與陸陸續續到來的諸位大匠站在了一處。
龍大匠看著前方,前方巨大的琉璃罩內,又一頭半鱷半人的造物生靈被擺在了這里,這次為了避免任何意外,已是被強迫進入了深長睡眠之中,而內部本來供其活動的水液也是被逐漸抽離出去。
方才那個被剖成兩半膠狀琉璃罩此刻已是長了回來,依舊是一個完整的半圓形蓋罩模樣,在眾人目注之中,緩緩緩下,并將這個造物給籠罩住了。
這時有人提醒了一聲,諸位大匠紛紛將戴上了護目鏡罩。
待所有人都是準備好后,頂璧之上就有一束熾熱耀目的光芒打入下來,瞬間將整個琉璃罩都是照亮,上面的造物苔蘚也是纖毫畢現,連整個大廳都是亮了數分。
這束光芒有加速造物苔蘚消亡的作用,此物在感覺到自身正在消散,那會本能的攀附一個活物之上,以求得以繼續存續。
而在這方沒有任何其他出口的封閉空間內,它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往那造物生靈身上轉移。
在異常耀眼的光芒迫使之下,絲絲縷縷的淡藍色氣霧先是從琉璃罩上快速剝離,再是雨絲般紛紛垂落,降落在這造物生靈的身上,須臾之間就將其背部都是覆蓋住了,但是那股光芒還在,故是使得苔蘚往其身軀深層鉆入進去。
而在完全進入了這生靈的身軀內部后,表面上已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苔蘚了,但是這份平靜只是延續了,這生靈身上忽然綻放出了一陣柔和光亮,并有七彩的靈性光芒飄灑出來。
龍大匠看到這里,知道到現在為止,一切都是進展順利,目前這是這些造物苔蘚在同合這個軀殼,并將之改造為自己適合存身的地方。
可若到此不再有什么動作,那么靈性力量只會選擇暫時沉寂在身軀之中,除非遇到極端威脅,才會選擇與此相融。
天機院對此早有準備,而這一回不再是投入玄尊畫影了,而是有一枚翠綠青葉從頂上飄落而下,竟是如虛影一般輕而易舉從琉璃罩上穿過,并飄飄蕩蕩往造物生靈的身上落下來。
這片青葉是從某位玄尊花苑之中摘下來的,上面更是承載著這位玄尊的一縷法力。這等上層偉力對于潛藏于軀殼內部的靈性力量的刺激無疑是極大的,此葉只是一飄落進來,整個造物生靈就劇烈顫抖起來,從身軀孔竅之中溢出白色輕霧,將自身給包裹了過來。
眾大匠都是凝神看著,如無意外,蛻變當就是在下一刻了。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正身忽然睜開了眼目,看向了某一個方向,他能察覺到,方才某個間層處有著一瞬間的異動,有一股力量自里溢了出來。
這股力量與此前阻礙他的力量十分相似,本來動靜是十分隱晦的,不易為人所察知,可正是因為他早前與之有過接觸,并牢牢記住了,這才得以立時感受到。
而他不難察覺到,這股力量之所以出現,那正是被那個天機院的造物生靈所引動,但是其很快又是退縮了回去。
他結合前因思量了一番,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先前他推斷,天機院所打造的那具軀殼極像是被預言推動的,可即便不是如此,這無疑是也是契合預言的。
其實預言所引動的結果并不是能完全符合作出預言之人的意愿的,這是因為預言本身是借著天地運轉而存在的,所以但凡有契合預言條件的事物或者契機形成,那么都可能會引發預言兌現。
這也是因為天地運轉之中會本能排斥本不屬于自身的靈性力量,早日將這個負擔擺脫出去。
可若是預言之中加上了某種限制,那么就可以阻止或抵御這種排斥,不至于在條件不能那么成熟得情形下過早完成此事。
方才那力量乍現乍滅,卻是極似這等情況。
他轉了轉念,心中思量起來,若是這般,倒是可以是一試…
但猜測畢竟只是猜測,想想還好,靠這個來行事還是有些欠妥,于是他喚一聲,道:“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隨聲出現在了一旁,稽首道:“明周在此,請廷執吩咐。”
張御道:“你代我去下妙皓道宮那里,要勞煩鐘廷執替我推算一事…”他仔細交代了一下,明周道人記下之后,身影一閃,便即不見。
妙皓道宮之內,鐘廷執聽著明周道人的訴說,頜首道:“明周你回去告訴張廷執,此事事關天夏安穩,我會盡力為他推算出結果,只是此事倉促難成,還望他能稍加等待。”
待得明周離去,鐘廷執來至殿壁之前,打入進去一道靈光,崇昭和長孫遷的身影自里浮現出來。
崇廷執道:“鐘道兄喚得我們,莫非是為今日天機院造物之嘗試么?”
鐘廷執道:“有些關系,不過方才張廷執來訊,卻是有一要事需我推斷,為使推斷準確,唯有勞動兩位一同幫襯了。”
崇廷執神情一肅,道:“哦?不知是何事?”他知道張御執掌守正職司,若不是涉及到內外變亂,想來是不會尋到鐘廷執的。
鐘廷執當即將原由一說,崇廷執聽完,沉聲道:“要是如此,那理當相助張廷執一次。”
長孫廷執道:“我亦無有異議。”
三人議定之后,便就各自回至宮中臺座之上,各運心力推算。
張御得了明周道人的回稟之后,便即坐在那里等待,而這一等,便是三天過去。在此期間他始終關注著天機院中的動靜。
但是這一次嘗試,卻是不出意料的失敗了,那靈性力量最后沒能帶動軀殼的突破,在完成最后一步之前那造物軀殼先一步崩潰了。
而接下來,天機總院的希望無疑將是寄托在外層那一具軀殼上了。
這個時候,明周道人出現在了一處,向他打一個稽首,道:“廷執,經由鐘廷執、崇廷執還有長孫廷執三位推算,已能確定廷執此前推斷是準確的。”
張御眸光微閃一下,既然他的推斷是正確的,那么他所設想的一步棋也當可以試著一走了,他拿出一份呈書,遞給明周道人道:“將此呈至首執和諸位廷執處。”
明周道人接了過來,再次離去。
張御看向下方,由于那個力量的出現,他考慮下來,決定對某一句預言進行一定程度的篡改,利用天地的排斥之力,將那一股力量引入至那一個造物軀體之上,而后出手將之摧滅!
因為他所掌握的預言并非全部,所以這股力量未必能完全被他引出來,可預言在篡改之后要想完全規正,那無疑會耗用更多的靈性力量,這便達成了削弱對方的目的,至整個預言都會因此面目全非,從而偏離預言之人的最初設想。
而天機院那里的嘗試,在這等上層力量的對抗前,那是必須為此讓路的,此番過后,他會視情況再給予其一次機會。
思索之間,明周道人身影再次出現在一邊,稽首道:“廷執,首執和諸位廷執皆是贊同廷執此議。”
張御微微點頭,振了振衣袖,自臺座上站了起來,目光下落,及至虛空,既如此,接下來便當改易天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