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莫道友?”
張御一轉念,方才報上來的呈書中就有提到,這一位昨日也疑似出現在那個洞窟之中,那些邪修應該大部分都是為他所殺。
后來此人也疑似追殺那些逃遁的邪修而去了,現在找上門來,說不定就與此事有關。
他道:“請那位莫道友進來說話。”
傳報弟子應命而去。
少時,外面進來一名白衫道人,身上清光凈純,不染纖塵,背后背有一把長劍,黑紅兩色的穗子飄蕩不已。
他見到張御,臉上不由露出幾分訝色,而后神情一肅,打一個稽首,道:“在下靈妙玄境莫光辰,張道友有禮了。”
張御抬袖一禮,道:“莫道友有禮。”
莫光辰放下手來,忽然言道:“恕在下無禮,我觀張玄正氣息,純正而綿長,不似玄修,而倒似我輩真修。”
張御能感覺出來,此人語出自然,倒并無看不起玄修的意思,只是提到玄修之時自然而然帶有一種自上俯視之感,顯然是其人心里認定玄修是不如真修的。
這也并不奇怪,多數真修都是如此認為,這是因為自身所處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是心中之成見,是沒法去做爭辯的,故他只是淡言道:“大道修行,殊途同歸。”
莫光辰挑眉道:“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又有幾人能這般灑脫呢?恕我直言,靈妙玄境中不少同道對玄修都是抱有疑慮的,認為過往承傳的修道之途會自此為玄修之法所壞去。”
張御對此其實能夠理解,真修原本就是遠離塵俗,而玄修興盛的幾百年里,真修更是少有入世了,甚至有些嚴苛的地方,玄修所在之地,要真修遠遠避開,這自是會惹得真修不滿,他看向莫光辰,“莫道友似無此忌?“
莫光辰忽然笑了起來,道:“我為何要有此忌?莫某如今能安穩修行,不必去在意世間之事,莫非不是玄修的功勞么?”
張御看他一眼,道:“莫道友倒是言語實在,“他伸手作勢一請,“還請道友坐下說話吧。“
莫光辰再是一禮,就在客位之上坐了下來。
張御也是坐下之后,道:“還要請教,道友今次來此,是為何事?”
莫光辰道:“我這幾日尋覓邪修蹤跡,昨日終有收獲,正好撞見此輩聚集之地,便與此輩戰了一場。”
張御道:“這事我也是收到傳報了,道友劍術神通,一眾邪修不是道友一人之對手。”
莫光辰卻是坦然道:“這些邪修只是不欲與我死戰,又希望利用他人來消耗于我,而自家覓得生路,這才讓我有機會逐一擊破,若是他們同心合力,我不見得能這么順利拿下此輩。
而昨日我雖是斬了不少邪修,可最后仍有不少逃脫,我后來用手段查問過了,此輩下來似是要放棄荒原,逃往霜洲去。”
張御心下微動,道:“可能確信么?”
莫光辰道:“此輩殊無誠義可言,只要稍作逼問,便就盡數交代了,我問了幾人,都是如此,雖也不排除這是移禍之策,可是荒原之中既無此輩容身之地,那么霜洲那里的確是此輩最有可能的去處。”
他看向張御,“只我對霜洲不是熟悉,聽聞玄府在張道友帶領下與霜洲有過數次交鋒,故是今次前來,是想向道友求問霜洲落處所在,不知這是否對玄府有所妨礙?”
張御道:“霜洲之地我之前報于兩府知曉,倒不是什么隱秘的事物,這邊可于道友一觀。”他一抬手,背后就升起了一副霜洲輿圖。
莫光辰站了起來,目光在那幅占據整面墻壁的輿圖之上掃了幾眼,就已然將所有細節都是記下,而他一拱手道:“多謝張道友了。”
張御此時提醒了一句,道:“霜洲眼下正嚴加戒備之中,又有著各種造物和披甲軍士,足以與我輩修道人抗衡,道友若要去往霜洲,卻需小心。”
莫光辰點頭道:“多謝道友提醒。那些邪修想已是去得遠了,看來我這便要啟程了,遲恐追之不及。”
張御這時看著他道:“莫道友,昨夜你與諸多邪修交戰,可曾有遇到過什么不同尋常之人么?”
“不同尋常之人?”
莫光辰想了一想,道:“道友何出此言?”
張御看著他道:“卻不知,昨日莫道友是如何發現那些邪修聚集之地的?”
莫光辰道:“我師門與這些邪修有數百載的仇怨,所以習有一門追索之術,只要此輩有氣息留存,若是時候過去不太久,便能沿此追索,在那里倒并未見得什么不同尋常之人,有的也只是一群鬼祟之輩罷了,我遲早將他們一一斬盡。”
他拱手一揖,道:“莫某告辭了。”
張御目注著他,緩聲道:“道友好走。”
莫光辰一點頭,不過他這個時候,他背后長劍的黑紅劍穗飄動了一下,他的眼眸之中閃動了一道幽深的光亮。
同一時刻,他背上的長劍傳來一聲悠長劍鳴,然而在那聲息還未曾傳出之際,那一道劍光已是先一步斬了下來!
張御淡然看著,似是絲毫未覺意外,身側的蟬鳴劍也是應意而出,倏然出鞘,與那道劍光架在了一處。
莫光辰此時忽然一抖手,那把劍明明仍是架在上方,可是卻又從中分出了另一把劍,照著他繼續斬落下來。
張御看去站在原地沒動,然而這一劍卻是從他身影之上劃過,只是能看見背后浮現出了閃爍的燦燦星光。
莫光辰一劍斬空,他保持著姿勢凝定在那里,然而此刻,又一個莫光辰這個身軀之中分離出來,持劍對著前方迅如急電的又是一刺!
張御此刻伸出手凝聚著心光的手,向下一伸,正正按在劍脊之上。
雙方法力心光的碰撞使得之前積蓄的力量完全在這一刻迸發了出來。
整個大臺上面的建筑也是轟然炸開,激爆的氣流直沖云霄,將上方的云層完全沖蕩開來,宣泄的力量也是如洪流般往外奔走。
可見方臺之地外擴散出去一圈圈如海浪一般的煙塵,待傳至遠處后,又在荒原上傳來隆隆的回響之聲。
駐地內部忽然傳來了這等動靜,也是讓眾多在此守持修士大為吃驚,一個個都是往事發之地趕來。
而大臺之上,受此一阻,莫光辰原來連綿不絕的劍勢卻是中斷了那么一剎那。
張御此刻往前邁有一步,莫光辰持劍轉手一斬,向著他頭顱砍來,然而刀鋒過去,卻是斬中了一個虛影。
張御在前進之余對著劍刃屈指一彈,法力心光再次激撞,莫光辰這一次調運法力明顯倉促,受到沖擊,劍刃嗡嗡一顫,霎時破碎化作無數光點,整個人也是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張御這時一伸手,正好一把握住方才飛出格擋的蟬鳴劍的劍柄,而后自然而然就順著前行之勢向下斬來!
莫光辰往后退去,同時也是伸手一拿,居然從原來留在身影那里接過另一把長劍,往上一架,格住了劍鋒。
這也堪稱是極其精妙的一劍,有去有來,又出有收,把劍術分合之變淋漓盡致的展現了出來。
然而這一戰本來是由他發起,并由他先行搶攻,可現在攻防卻是一下倒轉過來。
張御劍勢即展,便如天光灑下大地,堂堂皇皇,浩大至剛,每一劍都是裹挾無邊心力而來!
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戰斗可謂電光火石,任何神通道術都是無用,也根本來不及去施展太多變化,唯有最為簡單的動作,和最為直接的法力心光碰撞,才是決定戰斗勝負的關鍵!
在瞬息間連接數百劍之后,莫光辰用于護持的法力被一層層的削弱減少,根本來不及回氣補充,最后手中之劍被一股巨大撞擊震蕩開來。
張御此刻把劍一收,同時一指點出,正中此人額頭。
莫光辰對他釋然一笑,轟地一聲,整個人轟然炸成了一團灰燼。他手中之劍遠遠飛高,再是落了下來,嗤的一聲插入了地下。
張御一人在大臺之上持劍而立,看著那柄長劍之上的長穗在風中飄蕩不已。
而此時此刻,四面遁光閃爍不停,方臺之中的修士全數飛來,卻是正好看見了眼前這一幕。
方臺駐地不遠處,元童老祖立身在半空之中,而他的身前,正漂浮著一枚血紅色的珠子,此刻那珠子之上出現了一絲絲裂痕,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傳來,就化作無數晶瑩的赤色碎屑散落下來。
昨夜他用了一些手段把莫光辰引到了一眾邪修的聚集之地,借眾邪之力消耗了此人許多法力,最后再是跟隨上去,于暗中出手將此人拿下。
之后他又回到洞窟之中,將被莫光辰斬殺的那些邪修身上的血精都取拿了出來,并直接以此祭煉成了一枚移魂珠。
此珠可以誘導一個人的意識一段時間,他便直接讓莫光辰去對付張御。
這個辦法歹毒在于,張御被莫光辰殺了那是最好,可莫光辰要是反被張御所殺,那么不管其人之前經歷過什么,死在張御手中總是沒錯的,靈妙玄境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只是他沒有想到莫光辰如此剛烈,且還在最后清醒了一瞬間,直接就借著張御的力量自爆身軀,這算得上是自裁,明眼人一眼就可看得出來,使得這場算計變得有一點點不完美。
不過沒關系,他通過移魂珠的意識溝通看到了方才那一戰,已然試探出了張御方才所具備的神通手段,他這一次最主要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只是他自忖要對付張御手中的劍器,自己也還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器,他想了一想,把手一握,無數血精飄飛出來,并在半空之中緩緩凝聚出一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