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與武澤一番談話之后,收了玄兵,走了出來,到了范瀾,齊武等人所修筑的廬舍之中坐了一會兒。
界隙另一邊暫還沒有什么結果,不過這件事眼下倒是不急。
他此刻已是修至第四章書,而玄府并合各派之后,所得到的章印秘法現在也還在整理歸納之中,且現在除了北方戰事,與霜洲人的碰撞沖突也一直不曾停歇,與外洲交流之事尚且可以往后放放。
與范、齊二人會面過后,他又順便指點了下嚴魚明和鄭小郎,這才從界隙之中轉出。
界隙之外的天光很亮,澄藍的天空中飄懸著稀疏的云流,大裂谷外紅褐色的裂巖上流淌著著云影和金光,他注意到一只駿鷹從天頂之上飛過,發出長長鷹嘯。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湖畔邊上特有清爽氣息落入肺腑。
重活一世,他是用煥然一新的心態來看待這個世界的,畢竟比起前世那個死寂冰冷且僵化的世界,這個世界就算有著諸多瑕疵,卻也比那里好過無數倍。
經歷了死亡與新生,他比任何人更能理解生命的珍貴和世間的美好,這樣的世界,值得他付出力氣去維護。
他再看了一眼那廣闊無垠的天地,身形騰空而起,袖袍飄飄,身外虹光玉霧環繞,迎著那一縷射下的陽光,飛入了云穹之中。
待回了方臺駐地,他走入大臺之中,對在此值守的弟子關照道:“讓各位道友到我這里來。”
弟子趕忙下去傳命。
過了一會兒,所有駐守在方臺之內的第四章書修士都是來到大臺之內,見他立在那里,俱是上來恭敬見禮。
張御見人已是到齊,便來到前方臺上,只是一揮袖,頓有金光灑開,一幅霜洲輿圖便在前方的琉璃壁上展現開來。
在曹方定等人努力之下,上面所顯示的內容不再是原先那只有大致輪廓的模樣,而是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繁復標示,霜洲人修筑在州陸地下的一些比較重要建筑,現在在這上面都能找到。
唯一缺陷就是密州具體軍事力量還是不明,雖然用更多的時間應該能打聽出來,但是他恰恰沒有那個時間。
霜洲人接二連三派出斗戰飛舟和人手對他們這里進行攻擊和試探,看去現在也沒有停手的打算,是故他們絕對不能坐等對方打上門來,而是要主動出擊。
他轉身過來,負袖立在臺上,望向眾人道:“曹道友和溫道友所帶回來的東西越來越多,我認為時機已是成熟,故是準備在一月之后對霜洲發動一次突襲。”
臺下眾修心頭微微一震。
盡管他們早有這個準備,可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
張御目光掃了一眼下方,道:“為了確保此行成功,我等需先掃平荒原之上所有的霜洲哨所及駐守營地。”
臺下一名修士問道:“所有?”
張御點頭道:“所有。”
他左右一顧,道:“想來諸位也是看到了,這些天我派遣了不少弟子出外探查,為的就是把霜洲人的哨點找出來,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霜洲徹底失去耳目,這將有利于我們下來行事。”
又有一名修士出聲言道:“可是玄正,那些造物該怎么處置?一些微小造物恐是難以清理,那也是霜洲人的耳目之一。”
張御道:“那些暫不用去管,我已經詢問過了洲中一些匠師,這些微小造物多半智力低下,以現在霜洲人的技藝,失去了哨所駐地,那根本無法將確切的消息及時傳遞回去,就算能傳遞到,也是似是而非,不足為慮。”
接下來他大致交代了一下,定下了時限,就讓諸人先行回去安排,只是把溫良和萬明道人二人留下了下來。
待眾人散去后,他請了兩人坐下,把取拿回來的二十六枚玄兵擺在了案上,并道“這一次突襲因為距離較遠,只憑我輩自身之力尚有不足,故我準備了這些玄兵用以相助。
只是兩位也知,似這般物事,易受濁潮影響,我輩急速飛遁之時,往往無法攜帶在身,故需先行把這些東西送至霜洲附近安置,待我率眾到來時再行取出,這件事非常重要,故我準備交托給兩位。”
萬明道人神色一正,拱手道:“玄正既把此事交予我等,那我等當會竭力辦妥。”
溫良也是肅容拱手,言道:“敢不盡力。”
張御點了下頭,再與二人詳細交代了一下,就讓他們先下去準備,等到出發之前,再來自己這邊拿取玄兵。
兩人走后,他步出了大臺,看向西邊的侵染在深紅色澤之中的暮云。
完成所有的前期準備,他估計大概需要一月至兩月時間。
根據他從北方得到的消息,現在兩府往北方推進的軍事壁壘,已經逐漸逼近到泰博神怪的底限了,雙方極可能在近期爆發一場大戰。
就算他這里不動,霜洲那邊也一定會再有動作,故是他準備這回爭取一次重創密州,使其短時間內再無威脅青陽側翼的能力。
而就在荒原之西,原本乘常道派那條對外交通的道路上,此刻卻是出現了三個人影。
夏侯明,錢忠二人望了望前方,心里一陣感慨。
歷時一年多的行程終于結束了,這一次他們出發時一共十一個人,除了乘常道派的弟子外,還另行找了不少從海外歸來,卻沒有什么身份背景的修士,可最后活著回來的,卻只有他們兩個人。
這一路上他們實在經歷了太多的危險和坎坷,好在終于安全回返了。
這一次他們雖然沒能交流得來新的章印和秘法,不過卻是帶回來了一個人。
此刻就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名風采瀟灑、面如冠玉的白衫道人,在漫天飛灰之中,衣衫發梢卻是纖塵不染。
這是一位外洲修士,修為極高,回程路上兩人也是靠了其人才能保全性命。
只是其人對自己的身份來歷向來卻是閉口不言,兩人也很識趣的沒有去多問,只要雙方能夠交流,并且能有所收獲,那身份什么的其實并不怎么重要,只要知道對方也是天夏人便就可以了。
夏侯明這時看了看路邊一座石碑,伸手一指,道:“折道友,這是我乘常道派設立在此的定行碑,過了此輩,再往前面過去一段路就能回到我乘常道派駐地了,到了那里,我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折道人點了點頭,面上一派矜持之色。
兩人也沒有在意,這位確實是有本事的,傲氣一點也沒什么。
只是等他們三人再行了一段路,到了原來乘常道派的所在地之后,夏侯明和錢忠二人卻是露出了震驚之色。
他們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灰白大地,天空之上更是飄散著灰燼般的塵埃,原本乘常道派的駐地已是無影無蹤。
折道人看了看面前那灰敗的荒原,瞇了瞇眼,道:“不知兩位所說得乘常道派又在哪里?”
錢忠趕忙道:“折道友莫急,我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可我乘常道派乃是一個大派,絕不至于就這么不見了蹤影。”
夏侯明腦子雖然轉過了很多不好的念頭,可他仍是保持著冷靜,道:“我乘常道派除了地上駐地,還有不少地下駐地,應該能在那里問到具體情形。”
折道人淡淡道:“希望如此。”
夏侯明與錢忠商量了一下,分開一番好找,總算讓他們安心的事,周圍的地下駐地之中的確還有乘常道派的弟子駐守。
那負責駐守的修士也是認識二人,驚訝道:“原來是夏侯師兄和錢師兄,你們回來了?”
錢忠急問道:“衛師弟,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怎么道派地上的駐地不見了?”
那衛姓修士道:“唉,兩位師兄有所不知,霜洲人于年前率眾擊我乘常,并投下了不少玄兵,也虧得張玄正帶領諸派派主便與此輩在這里斗了一場,擊退了此輩…”他說得興起,一時滔滔不絕,停不下來。
兩人越聽越是疑惑,霜洲人為什么來攻擊他們?張玄正?諸派派主?他們不在一年多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莫不是我們離開了不止一年,而是十年?
在他們反復問詢之下,用了好一段時間,才算大致弄清楚了事情原委。
待明了自后,他們也是面面相覷,哪里想到的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這么多事。
本來他們以為這一次定然能得到派中獎賞和看重,可是現在一回來,卻告訴他們連乘常道派都沒有了。
那衛姓修士看兩人沉默不安,忙道:“兩位師兄,如今我玄修弟子俱是要去玄府登名造冊,不然寸步難行,司長老,哦,司玄修如今還在此處駐守,就在前方三十里外的駐地內,兩位可尋過去,他應該能妥善安排兩位師兄之事。”
夏侯明與錢忠謝過他之后,自里走了出來,兩人商量了一下,重新找到了那折道人,就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告知了其人。
夏侯明歉然道:“折道友,對不住了,洲內出現了這等變化,我等也是不曾預料到,如今我們二人也是無有著落,只能先帶道友先去見原來的司長老,再做安排了。”
折道人目中流露出一絲奇異之色,道:“兩位是說,現在已然不再是以道派為尊,而是在這一年內重新歸并于一體了?”
夏侯明嘆道:“是,只是具體情形我們也不甚了了。”
折道人目光閃爍了一下,道:“那好,那我就先隨你們二位去見一見那位司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