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魔門圣女

　　胭脂毒這個在楚地還算有些名氣的地下江湖組織，在阿娥的小手一揮之下，幾乎徹底煙消云散，縱有殘部，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了。

　　魔門弟子敲鑼打鼓，扛著轎子，向著下個地方邁進。

　　轎子極大，幾乎是一個一個移動的露天平臺，若非魔門弟子皆是超凡之力，也難以扛起這所謂的轎子，墨煌端坐其中，粗布麻衣，身染血跡的阿娥，乖巧的站在墨煌的身后，一點都看不出剛才她血洗胭脂毒的瘋狂。

　　她頭上扎著兩根羊角辮，隨著她好奇的左右環顧，不斷晃動著，而后目光落在墨煌的背影時，阿娥便會露出純粹的笑容。

　　被阿娥凝視著，墨煌只感覺如芒在背，仿佛有一把利刃抵在他的背心，隨時都可能刺入其中，只是，墨煌并沒有很在意這種危險的感覺。

　　開創魔門的原始天魔，不應該畏懼一個由自己點化出來的小小真魔，即便這個真魔極度的危險。

　　亂世之時，社會體制崩塌，失去了秩序的壓制，便是龍蛇起陸，草莽英雄與野心家亂舞之時，書寫著跌宕起伏的大爭史詩，但在這大爭史詩的背后，也藏著足夠深城的黑暗，這片黑暗，是魔的源泉。

　　秦一統天下，奠定了萬世皇道基業，但卻不曾與民修養生息，反而不斷征發民夫大建四方，加之老秦人以征服者的身份在各地橫行，導致民間日漸凋零。

　　古代的民生體系是非常脆弱的，也許一場病痛，一場意外，或者一場天災，都足以摧毀整個家庭，更何況秦朝這般作為，是以，賊寇不絕，饑災流民四起，賣兒賣女求活，或者易子相食等事一直延綿。

　　阿娥，就是這個時代一個縮影。

　　父母死，一姐一妹流落街頭，被胭脂樓撿去，但妹妹卻得了病，胭脂樓不愿耗錢去救，所以妹妹病死了，只留下阿娥一人在胭脂樓中當雜役丫頭。

　　若從宏觀的角度來說，阿娥的遭遇，并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因為撇除她之外，外面有的是同樣遭遇，甚至更為凄慘的人。

　　但是，人類不僅僅是統計學的一組數據，而是有著自己悲歡離合的獨立個體，每個人在人生路上的遭遇，都會對自己的人生造成不可磨滅的深遠影響。

　　親眼目睹自己的家庭，在這顛沛流離的大時代中徹底破滅，目睹妹妹在命運的惡意下消亡，自己又活在胭脂樓這蘊含莫測黑暗的地方，過著隨時被打罵，甚至隨時可能死亡的日子。

　　阿娥的心中，早就孕育著魔，換做現代的心理學來說，阿娥的精神狀態，其實早就不正常了。

　　但這個時代，沒有心理醫生，就算有，也不會去治療一些青樓雜役丫頭。

　　如果這樣發展下去，阿娥基本只有死于非命一條路可走，因為在古代，對于精神出現問題的人，基本都是以物理消滅的方式去治療的，沒有人有興趣去了解一個精神病人復雜的精神世界。

　　但阿娥終歸有幾分運氣，因為她遇見了墨煌講法。

　　源自于魔門微言大義，讓阿娥心中的魔徹底爆發了，或許說，是墨煌言辭中源自于混沌與未知領域的的信息，讓阿娥覺醒了。

　　這對阿娥而言，是一個奇跡，因為在墮魔之時，她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力量，但對別人而言，這是不容置疑的災厄。

　　因為阿娥徹底瘋了。

　　這種瘋，并非心理學中的瘋癲，而是接近佛家所言的頓悟。

　　一朝頓悟世無常，便做夢幻泡影行。

　　如果要說的更清晰一點，那就是人格的徹底傾覆與重塑，此刻阿娥的行為雖然依舊表現出一定的條理性以及邏輯性，但她心中到底再想什么，卻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再無人能夠估到的事。

　　走在路上的她，也許會巧笑嫣然和別人打招呼，一旦擦肩而過，她也許便會轉過頭，毫無理由的痛下殺手。

　　墨煌感到的危險，便是源自于此，阿娥立于他背后，只是觀察著，也許下一秒，她就會出手嘗試殺死墨煌。

　　如果要問阿娥，為什么要殺死對她有點撥之恩的墨煌呢？她也許會露出一個純潔的笑容，反問道，想要殺人需要理由嗎？

　　“阿娥，過來。”

　　墨煌招招手，阿娥便乖巧的走過來，墨煌看了她兩眼，伸手解開了她的羊角辮，一頭青絲散了下來。

　　阿娥雖然雖然因為營養不良而面黃肌廋，但出乎預料的是，她有一頭很漂亮的發絲，墨煌仔細的審視著，發現阿娥的五官也很端正，如果調養一段時間，說不定非常值得期待。

　　“我們是魔門，不是丐幫，儀容儀表還是要講究一些的，尤其你一個女孩子家，更要注意一下打扮，這衣衫已經染血了，不能再穿了，回頭我給你弄一身新衣裳吧，還有，女孩子，行走坐臥皆有講究，你的笑容很好看，不過還缺了一些火候，笑的時候，把嘴角肌肉下扯15度，眼神稍微柔和一些，臉轉過來一些，對了，就是這樣…”

　　墨煌那滿是鱗片的手掌，輕輕撫在阿娥臉上，漆黑而銳利，閃爍著詭異符箓的指甲，觸碰著阿娥的臉頰，阿娥沒有反抗，只是按照墨煌的話，調整著自己的笑容。

　　即便她察覺到，墨煌的動作蘊含著一股冷冽的殺意。

　　最后展露于阿娥臉上的，是一個端莊而優雅，又暗含三分魅惑的笑容，雖然還很生澀，但如果熟練后，也頗有潛力。

　　“你既然已經決定跟在我身邊，我也不多說什么，但我身邊不養閑人，所以我會教你一些形體塑造與禮儀氣質方面的知識，接下來，你來暫代魔門的形象代言人，你要好好學習，因為我雖然能容忍很多事情，但對不愛學習的壞孩子，我的脾氣會很糟糕。”

　　言語到最后，墨煌撫摸阿娥面頰的時候，似乎不小心用力了一些，他的指甲，刺入了阿娥的面頰肌膚，劃拉出一道恐怖的傷痕，鮮血灑落，滴落于衣衫之中，似要以此告訴阿娥，不好好學習的下場是什么。

　　“嗯嗯，阿娥知道了，阿娥會好好學習的了！”

　　但即便如此，阿娥那純粹的笑容沒有變，而墨煌嘴角勾起的那一絲恐怖的笑容，也沒有任何變化。

　　兩人對視，只是兩頭非人之魔的互相窺探，侵染鮮血的恐怖，也只是魔與魔交流的語言。

　　當墨煌的指甲拔出來時，阿娥臉上便泛過許多黑紋，裊繞于傷口之上，讓傷口轉瞬即愈。

　　墨煌知道，阿娥一朝墮魔后，天魔金身已經跨越了第一重的魔紋綻，與第二重的淬血肉這兩關，已經進入到天魔金身的第三重境鍛筋骨這一關，甚至已經有向第四重境脫胎臟邁進的趨勢。

　　血肉，筋骨，臟器三者皆改后，算是真正修成了天魔金身，鑄就魔軀，從生理來說，已經徹底超越了人類，按照神兵體系來說，這也是超凡境的江湖大佬了。

　　修神兵之道，走的是秩序之路，需要的是循序漸近，但魔門武學走的，是背離常識的混沌之路，修行的進境有時候是很不講道理的。

　　一如現在，原本只是普通人的阿娥，一朝墮魔后，瞬間就超越了九成困于性靈境中，不知道怎么進階超凡境的江湖中人，只需過一段時間，鑄就魔軀，便能成為了魔門超凡大佬。

　　從這方面來說，魔門武學極其善于速成，只是想要踏足那入圣之境，便是難上加難，因為混沌具備歸一性，魔門武者若想進階入圣，最終都要直面墨煌，難度不是一般大，不過，對于那些兵主而言也差不多，證就入圣之境的難度也差不多。

　　一個時代，也沒幾個超凡境的江湖大佬，可以成為入圣級的江湖傳說。

　　“別動，保持這個笑容。”

　　墨煌覺得阿娥此刻的笑容的確很不錯，就掏出手機，給她拍了好幾張照，一會又問道：“你名叫阿娥，可有姓？”

　　阿娥微微歪頭，有些困惑，因為這么多年來，大家都只是喊她阿娥，從沒有人問她姓什么，皺著眉，想了很久，阿娥才從塵封的記憶中，找到了自己的姓。

　　“阿嬤還沒死時說過，阿娥姓祝。”

　　“你叫祝娥是嗎，看你的樣子，估計也沒人給你取表字，那便由我來吧，女屬陰，也意喻你的出身，而我卻希望你這魔門真種子可以給魔門帶來一些氣象，天干地支成萬物，而萬物可揆度，故曰癸，癸乃是九極之外的最后圓滿一極，唔，你就叫祝陰癸吧。”

　　阿娥其實也聽不懂陰癸二字蘊含的意喻，只是乖巧的點了點頭：“好的，阿娥以后就叫做祝陰癸。”

　　墨煌滿意的摸了摸阿娥的頭，笑道：“這個名字有大氣運，你要是以此成立一個陰癸派，說不定在唐朝，還有登臨絕頂，顛倒陰陽，把持社稷神器的一天呢。”

　　阿娥也不知道墨煌所言的唐朝是何，但依舊點著頭，巧笑嫣然說道：“嗯嗯，阿娥以后會成立一個陰癸派的了。”

　　而此時，當阿娥應下后，墨煌隱隱見得，一絲透明的時空漣漪擴散開來，似要貫穿未來，修改世界線的發展，只是又因為未知的原因，這一絲透明的時空漣漪最終又平息了。

　　墨煌也不在意，事實上，這般情景，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自從他創造了魔門，并且有意將魔門的發展方向定為逐鹿中原爭霸天下后，這般時空異象便偶爾會出現，尤其是墨煌決定以魔門為基，再建漢朝的歷史重塑計劃后，這般世界線修正前兆的異象更為密集的出現，只是每每出現了，都未能完全貫徹下去，形成世界線修正的洪流。

　　這是頗為古怪的事，之前，墨煌僅僅是隨便實驗了一下，秦朝布局，就掀起了巨大的世界線修正洪流，于現代締造了煉獄刀盟，而后，世界線變動的現象至今未曾完全結束。

　　但是，動作更為巨大的秦朝魔門創造，卻沒有在未來掀起波瀾。

　　雖然有些古怪，但其中原因，墨煌也猜測出幾分來。

　　這條偷渡到秦朝的蛇，掀起了滔天大劫，也導致了歷史湮滅現象，如一道墻壁，橫在了墨煌面前，也橫在了魔門面前。

　　若不擊碎這堵墻，世界線修正的洪流也沖不下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眼下這一局，雖是墨煌領命去平項家叛亂，但又再一次發展為世界老母與至高古神，于世界線關鍵性節點的博弈焦點。

　　魔門擺平了胭脂樓這件事，在最短的時間內就通過傳播開來，但傳播開來的因素，并非魔門通過解決了胭脂樓之事樹立了威信，而是另有原因。

　　一個身負血海深仇，卻只能忍辱負重，潛伏在胭脂樓內，為仇人打雜的丫頭，獲得原始天魔講法奇遇，瞬間頓悟，習得驚天魔功，血洗胭脂樓，報的深仇大恨。

　　自古以來，奇遇復仇的劇情，就是人類喜聞樂見的劇情，阿娥的事跡，非常有傳奇性，這也是墨煌欽點她為魔門形象代言人的原因。

　　這般傳奇故事一出，頓時引得許多人對魔門武學心生好奇，當然，這也和墨煌的宣傳手段有關。

　　墨煌差遣燕赤霞，讓他去和李天興談歷史重塑計劃，李天興那邊倒是非常感興趣，甚至可以說非常積極，墨煌考慮了一下，打算先進行一些初步的合作。

　　此刻，那些魔門業務員出去做業務，也不僅僅是拿著原始天魔親筆所書，蘊含莫測混沌奧秘的武功秘籍了，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比方說，一本印刷極其精良的魔門企業文化宣傳手冊。

　　這從材質到工藝都完全超越時代的宣傳手冊，翻開第一頁，就是阿娥穿著破舊衣衫，在寒冬臘月，洗著大批衣服的照片，而照片之中，阿娥洗衣服的時候，還有十幾個幾個面目猙獰的監控，拿著皮鞭在旁邊督促她工作，充分將秦朝社會老百姓被社會壓迫，生活艱辛的一面表現無疑。

　　第二頁，便是阿娥披頭散發，憤而墮魔，怒屠胭脂樓的照片，照片不是很血腥，卻以極其霸氣的方式凸顯了阿娥對萬惡封建舊社會的反抗。

　　第三頁，阿娥已經換上魔門制服，拄著長劍，目光堅毅而悲憫的看向遠方，背后魔門旌旗飄揚，氣概極其雄渾，一副今天我就要將這萬惡舊社會轟殺至渣的鐵血模樣。

　　阿娥奇遇報血仇的劇情，僅僅是三張照片便已經敘說的淋漓盡致，然后那些魔門業務員，便牢記原始天魔墨煌的教導，做業務發展下線的時候，口沫橫飛，把這三張照片蘊含的故事往死里吹，告訴他們，只要你加入魔門，下一個魔門圣女或者圣子，也可以是你。

　　雖然這些照片，全部都是李天興接到墨煌的要求后，找人臨時P出來的圖，甚至因為趕工的緣故，這圖P的很爛，但在秦朝用，這已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