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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黨國少將

  反手被銬蹲在地上,李慶抬不起頭來,三雙皮鞋出現在他眼前。

  “是打算在這里說啊,還是回局里說。”

  聲音渾實厚重,丁奉山的語氣雖緩卻具有十足的壓迫性。

  這李慶即便是受伏于地,那種桀驁囂張的氣焰也一點不弱:“人是我殺的!但你以為這樣就能治我的罪?哈哈哈哈…可笑!!”

  丁奉山慢慢蹲下來,布滿厚繭的老手用力揪住了李慶的頭發,迫使李慶的視線與他平行:“我不是說的這個,具體是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李慶腦皮子被他揪得生疼,兩只眼珠都凸出了眶,模樣略顯猙獰。疼他倒可以忍受,只是丁奉山的這句話讓他產生了恐懼感:“老東西!別跟我故弄玄虛!我…啊!!…”

  “啪!!”

  雷洪使出蠻力扇了他一巴掌!嫩臉碰老繭,還是仰著脖子被生呼,那種疼痛非一般的掌摑可比擬!

  “哼!”

  丁奉山甩開了手,李慶失去重心躺在地上。

  “即便你現在不說也不打緊,等去到軍事調查處的審訊室,我保證你能把十八代祖宗的名號都背一遍!”

  撣撣身上的塵土,丁奉山將雙手往后一背,沖雷洪說道:“先帶回去,把腳鏈也帶上!24小時看管,我先去匯報。”

  “是!”

  雷洪立刻敬禮,然后小跑到汽車前準備開門。就在這時候,警戒線外再次嘈雜起來!一聲汽鳴從遠處響起,丁奉山等人即刻仰頭遠眺。

  片刻之時,兩排憲兵開道,整齊劃一的小步跑進屠宰場!緊接著開進來一輛棗紅色凱迪拉克,立于別克車前停泊!

  丁奉山內心瞬間沉了下去,看來問題要變得棘手了。

  “呵呵呵呵!奉山!奉山!”

  人未見,聲先至!

  車門打開,一個體態高大的暮年男人鉆了出來——

  憲兵司令部總參謀長、黨國少將陸雄博!

  “奉山吾弟!昔日滬南一別,再見已去三載啊!呵呵呵呵!”

  陸雄博身形矯健,邊走邊說已來到丁奉山跟前!他雙手抓起丁奉山的右手緊緊捂住,盈盈笑臉,甚是激動。

  這老狐貍出窩必帶一身騷!

  丁奉山知道接下來兩人之間肯定不會是好言好語,便也懶得跟他周旋客套了,直接揶揄起他來:“喲,原來是陸大參謀長,司令部山高水遠您來水西城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有失遠迎。”

  剛開口就碰了釘子!陸雄博瞇了瞇眼,大概清楚了丁奉山的意思,欲發作卻又忍了下去,眼角余光掃到躺在地上的李慶,趕忙笑嘻嘻地又拍了怕丁奉山的手背:“嗨,奉山吾弟!我知道你還在怪老大哥!可當年你分調一事,確實是上面的指令!我當時還…”

  “行了,過去都過去了。”

  丁奉山抽回了手背于身后,側臉而站:“參謀長,你要是敘舊待會我將公事收尾,便陪你小酌兩杯。倘若是來這唱將軍令的,那莫怪丁某人恕難從命了!”

  話音剛落,陸雄博身后鉆出個副官,指著鼻子大罵道:“丁奉山!你別給你臉不要臉!總參謀長是何等人物?還用得著跟你一個小小的分局局長廢話!!”

  此言一出丁奉山還未發作,雷洪先坐不住了!將站于旁側的董亮推開,霍然上前將他指著丁奉山的手一把打掉!瞪大雙眼回罵道:“你又是哪只狗東西!爪子再伸一次我給你剁了信不信??”

  那副官上下一打量雷洪,簡直把他氣得吹胡子瞪眼!他將肩膀往前一聳,兩杠兩星領章在強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我堂堂黨國中校,竟被一個警察分局的雜碎呵斥!這年頭兒真他媽是阿貓阿狗都敢出來叫喚了!我…”

  陸雄博打斷了他:“別說了!呆一邊去!”

  “雷洪。”

  “是,局長…”

  各自陣營已然劍拔弩張,這談話接下去好不了。

  果然,陸雄博開始講起官話來:“奉山,此人隸屬憲兵部,自然是交由我處置。請讓我帶回去。如若有罪,我必定依法辦事!”

  都是千年的狐貍,誰還不會演個聊齋?

  心中有底,丁奉山應對自如:“我已收到軍調處指令,這個李慶有叛黨嫌疑,任何人不得提審,總參謀長回黨部申請旁聽吧!”

  陸雄博盛怒之下終于展露出了“紅色魔頭”的獠牙,言語間兇相盡顯:“好,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叛黨叛國哪個是由你說了算的!也不用拿軍事調查處來壓我!你現在可有證據??這人犯了什么事,由我憲兵部審完就知道!勸你馬上將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我無理了!”

  “呵呵,我是沒有證據,但今天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三局也不會把人交給你!”

  話已至此,兩人已徹底撕破臉皮。

  陸雄博面沉如霜,但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轉而換了說法:“丁奉山,除去當年分調一事,你我并無仇怨。你可知道,甚至我還有恩于你。”

  “哦?”

  丁奉山樂了一下:“此話怎講啊?”

  其實他知道陸雄博此人城府極深,每說一句話都自有考量,此言一出必有緣故。

  陸雄博臉上橫肉一抖,陰沉著臉:“淞滬抗戰時你博得頭彩,授銜嘉章,風頭一時無兩!但你可知道,二十八日你所在的營只拼至剩十余人,而日軍凌晨進攻增援已到,將你等團團圍困,可還記得此事!”

  丁奉山只是沉思也不答話,陸雄博娓娓道來:“你一十九軍并非委員長嫡系部隊,說白了總指揮部撤離后你們便都成了棄子!而當日突然截面斜殺出一只團的兵力,成功掩護了你們,才使你丁奉山得以逃出生天,可還記得此事!”

  經他這么一說,丁奉山確實回憶了起來當日情形。

  1932年2月28日,由他率領的營成功掩護了總指揮部撤退,但自己和親兵卻被日軍留下了。當時剩了十個弟兄,周圍日軍至少兩個連的兵力,丁奉山身為營長都準備飲彈殉國了,突然正后方炮火聲起,黨國支援了一只團火力壓制了日軍,丁奉山趁日軍不備,從薄弱處殺了出去,最后成功獲救。

  “那是我!是我將原本作為棄子的你救了出來!”

  陸雄博掐準了丁奉山的軟肋,因為他深知此人睚眥必報。在這個檔口將這件事說出來給他聽,那自己的目的很有可能達成。

  而當年也確實是他陸雄博,負責抗戰時那次掩護工作。但陸雄博沒有完全說實話,回去掩護丁奉山實屬有人托付,才冒險行之。

  果然,效果起現了!一向獨斷的丁奉山此刻變得非常猶豫不決!時間漸漸流逝。

  “爸!”

  李慶站起了身,已經走到了陸雄博跟前,旁邊副官將他拉至身后,準備帶走。

  “砰!”“砰!”“砰!”

  接連對空三聲槍響!

  丁奉山低著頭,保持著舉槍的姿勢:“把人給我放下!!”

  這三槍示威非同小可!當丁奉山再次昂起頭看向陸雄博時,雙眼已是通紅!

  “陸雄博!這人是黨國的叛徒,你今天帶不走!我丁奉山一是一,二是二!欠你一條命任你處置!”

  “再說一遍,把人給我放下!”

  丁奉山將槍口貼上了陸雄博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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