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節 導引九式
姚天來面容粗礪冷硬，眉色極淡近乎于無，灰白的眸子掃過，總是讓龍城神經不自主緊繃。他第一次遇到有人比教官給他的壓迫感更強。
龍城能夠嗅到姚天來身上的血腥味，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他的心緒罕見地發生波動。
龍城對血腥味很敏感，本身亦是從地獄般的訓練場殺出來，按理說承受能力很高。他也見過血腥味濃重之人，訓練營里比如教官，皆是雙手沾滿鮮血之人。
龍城站在他們面前，有戒備但不會有緊張。
姚天來不一樣，他的血腥味并不濃郁，淡淡的，若有若無像空氣中飄來的花香，卻刺激得龍城神經高度緊繃。他仿佛看到一座巍巍高山，鎮壓無盡血海之上，而只是青巖縫隙中散逸出的一絲淡淡血氣。
龍城相信自己的直覺。
姚興連的表現更加糟糕，他的心神完全被奪，心亂如麻，腦子嗡嗡響。
作為旁觀者，龍城不由暗自搖頭。盡管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很顯然，對姚興連來說，眼前是其命運的關鍵時刻。在如此關鍵的時候，進退失據，心神大亂，結果可想而知。
姚天來聲音低沉冷漠。
“《導引九式》，主體是源自古代風嵐星的大族的傳承，原名《神引術》。他們在鍛體上頗有神妙。科技興盛，古武消亡，無人知曉。直至腦控開始伊始，我姚氏先人洞察先機，四處發掘古武傳承，才得以重現天日。”
說起自己的祖先，姚天來語氣也發生細微的變化，語氣多了一絲激昂。
“古武喜歡吹噓，尤其喜歡假以神之命，實則言過其實，糟粕極多。先祖刪其枝葉，取其主干，融合以其他流派的技巧，再用科技不斷細化、優化，得《導引十二式》。而后，又歷經八代人不斷優化、刪減。才得到如今版本的《導引九式》，是我姚家弟子入門奠基之法。”
姚天來語氣一頓：“和你說這么多，是告訴你，此法來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這個機會。”
姚天來不再說話，開始演練。
姚興連顯然心神注意力不集中，有著太多的情緒。龍城沒有受這些情緒干擾，他看得很仔細。
姚天來的動作很慢，他雙臂上伸，雙掌外翻，好似托著重物。緊接著他緩緩側身下腰，身體就像一個彈簧。龍城注意到，姚天來的呼吸節奏非常獨特，吸氣很深，呼氣非常短促，而且是一吸三呼。
他的上半身和下肢成九十度，定格完成九波呼吸。下肢如磐石紋絲不動，上半身卻沿著水平面逆時針旋轉，他的手掌同時以手腕為中心翻滾。
他的呼吸節奏再次變化，從一吸三呼變成一吸兩呼。
龍城的感覺很怪異。
和他在訓練營學的東西完全不一樣。不僅僅是內容的不一樣，而且風格也完全不同。但是他有一種直覺，這套動作可能很有用。
他很想跟著嘗試一下，但是他按捺心中躁動，仔細觀摩姚天來每個動作的細節。
一套動作做下來，足足一個半小時。
姚天來起身站定，他臉上浮現一抹潮紅，渾身熱氣蒸騰。
姚天來做得很慢，龍城看得很仔細，記得很清楚。姚興連似乎有些慌亂，但不知道是不是龍城記得很清楚，那份慌亂又少了很多。
“你自己練，記住，十四天。”
姚天來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空蕩蕩的訓練場只剩下龍城一個人。
心中翻涌失落、悲傷和憤恨，都被龍城無視，他知道這是姚興連的情緒。
龍城腦海里都是剛才姚天來的《導引九式》，揮之不去。
他開始從第一個動作練習起來。
龍城的身體訓練非常出色，教官就這點曾經夸過他兩次。限制他的是年齡，由于年齡太小，他的身體發育還沒有完全。
他不是訓練營身體等級最高，卻是最擅長利用自己身體的人。
行家一上手，就知有沒有。
以他的身體強度，一般的訓練強度，根本無法對他的肌肉氣血產生刺激。這也是為什么他需要借助重力手環，才能夠幫助他縮短恢復的時間。
但就是這個看上去有點別扭怪異的動作，還有特有節奏的呼吸，龍城感受到自己的肌肉受到刺激。
這讓他感到驚奇，更讓他感到驚喜的，是內臟傳來的微微刺激。
身體訓練最困難的地方就是臟器的強化，這也是絕大多數師士身體等級無法提高的原因。
人的肌肉、骨骼本身就能夠承受較大的負荷，但是臟器卻十分脆弱。當師士承受過載過高，柔軟的臟器會破裂，體內流淌的血液都會瞬間涌向身體某處，腦部失血，師士會當場死亡。
鍛煉臟器的難度非常高，是很高深的技巧。
教官說等他訓練營畢業…
難道自己畢業得太早了？龍城表情很嚴肅。
姚家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家族，姚天來說這是他們族內弟子的基礎訓練法。
基礎訓練法就這么厲害！
龍城產生深深的危機感，難怪教官經常說殺手要行走在陰影里。他當時還不太明白為什么，現在他恍然大悟，因為有陽光的地方都被更厲害的家伙給占了，譬如姚家這種。
能夠學到這么厲害的訓練方法，龍城有些興奮。
姚興連沮喪的情緒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他完全沉浸在訓練中。
練著練著，啪，龍城只覺得眼前一黑，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上。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累得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趴在地上，就像一條死魚動彈不得。
龍城愕然，這才五分鐘…
這姚興連的身體素質也太差勁了吧，龍城覺得還不如自己八歲的時候。
門外的仆人聽到動靜：“少爺，您沒事吧？”
然后龍城聽到腳步聲，有人翻動他的眼皮。
“累昏了。”
累昏了…
龍城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感覺身體被仆人扛在肩膀，大約兩分鐘后，有個聲音響起。
“先給少爺灌一瓶6號營養液。”
龍城感覺自己嘴里灌入一瓶藥水，很香很苦。
“水池溫度52度，少爺的身體太弱，電流控制在20mA。”
他感覺自己被扔進熱水池子里，微微的麻痹感身滲透進身體，剛剛吞入的藥水陡然變得滾熱，散入全身。
還有這樣的操作！
龍城大為震撼，在訓練營體力恢復全靠睡。
“五分鐘差不多，進行液氮降溫，時間控制在6秒。”
冰冷刺骨的寒意就像一根針，瞬間讓龍城清醒了許多，渾身說不出的舒泰，但是姚興連還在昏迷。
“掃描完成，沒有暗傷。”
“行了，把少爺送回房間，睡一覺就好了。”
然后龍城感覺自己又被扛起來，過了一會，響起咚咚咚敲門聲。
“我們送少爺回來，他剛剛訓練完，需要休息。”
門開的聲音，然后聽到蕭雨臻啊的驚呼一聲。
“已經理療完，沒有問題，只需要休息即可。”
蕭雨臻如夢初醒，連忙說：“好好，放床上。”
然后龍城感覺自己被放在床上，柔軟的觸感，和睜開眼睛的時候一樣。
蕭雨臻連聲道：“太謝謝你們了，辛苦了。”
“蕭小姐太客氣，這是我們分內的事情，您有什么需要還請隨時吩咐。不打擾您和少爺休息了。”
關門聲響起。
然后龍城聽到蕭雨臻自言自語：“乖啦，給你脫衣服，你才能睡得舒服哦。好好睡一覺，寶貝！”
一雙手掌開始幫他解開衣衫。
龍城一呆。
等等！不用脫，我舒服，我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