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觀察

　　說實話，宋衛行對龍城的第一印象糟糕至極。

　　渾身被汗水濕透的龍城，渾身熱氣蒸騰，面無表情看著他們。他應該是剛剛正在訓練，茉莉站在龍城身旁，頭頂著一個跳動的光幕。

　　現場氣氛壓抑得令人心慌，卡爾在不斷給自己腦門擦汗。

　　宋衛行覺得自己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但是面對如此詭異的場景，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坐在他對面的龍城，更沒有半點開口的意思。

　　時間就在這詭異的氛圍中流逝。

　　龍城準備轉身離開，他覺得眼前這些人的腦子不太正常，花十萬塊就為了瞪自己一會？

　　廖捷忽然開口：“充錢！”

　　宋衛行一愣，他很快反應過來，眼前光幕一閃，完成充錢。

　　“謝謝惠顧！”

　　茉莉露出無可挑剔的甜美笑容，頭頂上的光幕重新回到“5：00”。

　　廖捷沉吟道：“龍城，五千萬，簽約兩年，怎么樣？”

　　龍城回答很干脆：“不。”

　　廖捷反問：“為什么？”

　　龍城沒有開口的意思。

　　廖捷沒有繼續問。

　　時間再次在沉默中流逝，當光幕數字跳到“0”的時候，龍城沒有拖泥帶水，轉身就走。

　　宋衛行探詢的目光看向廖捷，這次廖捷沒有開口說充錢，他按兵不動。他深諳領導之道，廖捷是總部請來的專家，那他就一切聽專家。

　　“走吧。”

　　廖捷率先離開，其他人跟在身后，紛紛走出實驗室。

　　茉莉送到門口，遠遠地鞠躬歡送，聲音甜美如蜜糖：“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哦。”

　　回到光甲店內，宋衛行立即示意手下出去，房間只剩下他信任的心腹。

　　他有些好奇地問：“廖小姐有什么發現？”

　　廖捷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徐徐道來：“很有意思的人。不喜歡說話，喜歡訓練，我喜歡這樣的性格。對距離非常敏感，警惕性非常強，這點令人驚訝。我嘗試上半身小幅度前傾，立即引起他的警覺，他有非常強烈的危機意識，不容易相信別人。對時間的掌握度很高，他從頭到尾，沒有看時間一眼，但是對時間判斷很準確。”

　　她接著道：“我用兩年五千萬去引誘他，他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從目前來看，龍城有超乎年紀的冷靜，心性非常成熟，很難對付，很難說動。”

　　宋衛行信心十足：“就怕他沒本事，不怕他難說動。”

　　廖捷沒有質疑，宋衛行有資格有底氣說這樣的話，她嚴肅道：“在他這個年紀，心性成熟是個中性詞，不是褒義詞。”

　　宋衛行滿臉意外：“為什么？”

　　廖捷解釋道：“心性成熟，就意味著遇到危險和困難，龍城會用一些理性、聰明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宋衛行聽不明白：“這不好嗎？”

　　“如果是個普通的高手，那當然很好。但如果有更高的目標，比如超級師士，那就不好。”廖捷意味深長道：“走向偉大的道路，總會有一些愚蠢、不合時宜和異想天開。他太聰明太冷靜了，我不知道，這會不會成為他的阻礙。”

　　宋衛行這下聽明白了，他覺得廖捷說得很對，他有些疑惑：“那為何黃鶴老師給出S的評估？”

　　廖捷不僅沒有反駁，反而點頭贊同道：“這也是我的疑惑。黃鶴老師一定看到了我們沒有看到的地方，我們需要更多了解龍城。”

　　宋衛行犯難：“可是龍城…充錢十萬塊，見面五分鐘，我們根本無法觀察到有用的信息。”

　　“我們需要想其他辦法。”廖捷作為一位評估師，處理這方面的經驗豐富。這在她預料之內，用業內的話來說，野生寶寶脾氣總是要大些。

　　她接著道：“我們需要給他一點小小的考驗，比如我們給實驗室制造點小混亂？”

　　宋衛行搖頭：“雖然奉仁是個小學校，但是他們的校長徐柏巖，還是個難纏的人物，我們最好不要在他的地盤惹事。”

　　廖捷眉頭微蹙：“徐柏巖？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

　　宋衛行有些感慨：“蒼青之王，曾經也是一方之霸，他麾下的蒼青光甲團，實力強悍。后來不知怎么，和遠洲鐵旅交火，兩敗俱傷。蒼青光甲團幾乎全軍覆沒，徐柏巖身負重傷，隱姓埋名遠走他鄉。遠洲鐵旅十二旗，死了八個，最終難逃分崩離析，灰飛煙滅。那是當年最轟動的一場戰斗，蒼青和遠洲當年都是頗有名氣的光甲團。徐柏巖距離超級師士一線之隔，我記得好幾年晉升超級師士的賠率都排在第一。”

　　廖捷喃喃：“原來是他，他居然來岄星。”

　　“是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他之能，原本凋零要倒閉的奉仁，如今也別有一番氣象。”宋衛行言語之間，頗為敬佩。

　　廖捷干脆道：“那你有什么辦法？”

　　宋衛行笑道：“辦法很簡單，只需要讓龍城離開裝備中心就行。”

　　廖捷道：“你不會打算月末龍城回農場的時候伏擊吧？我發對這樣做。如果你們還想招攬他，最好不要做這樣的事情，這很難用誤會解釋得清楚，只會便宜你們的競爭對手。”

　　宋衛行搖頭：“當然不會。我知道輕重，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得罪他？”

　　廖捷將信將疑。

　　梅凱瑟琳實驗室，訓練場內，燈火通明。

　　茉莉神情認真，大聲喊：“所有儀器準備完畢，老師，您可以開始了。”

　　這不是茉莉上課，而是龍城準備開始練習《含煙斬》。

　　盡管這幾天收錢收到手抽筋，但是龍城卻有著強烈的危機感。他決定開始練習《含煙斬》，這比他原計劃要提前。

　　眼前的現象太不正常，他覺得就像一塊被各種不同野獸盯上的肥肉，誰都想從自己身上咬一口。

　　每個人跑到他面前，告訴他，他多么有天賦，多么有潛力。

　　每個人都告訴他，岄星太小容不下他。

　　每個人都想把他帶離岄星。

　　這讓龍城想起，他被告訴必須要離開孤兒院時的心情。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龍城又一次產生強烈的渴望，他很久很久沒有如此渴望。上一次產生這樣的渴望是在訓練營，安娜對他說，他要想辦法逃離訓練營。

　　這次他對自己說，他不要離開。

　　他要變得更強大。

　　強大到誰也不能把他從岄星帶走，強大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永遠留在小小的岄星，小小的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