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沔水一線的戰事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巴陵城正在遭受魏軍的猛烈進攻。
熊烈戰火升起的濃煙,滾滾著彌漫了整座城池。
那風中獵獵招展的“晉”字的纛旗,已然殘破襤褸,似乎頃刻間就會墜落。
城樓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卻無人向前清理,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相互夾雜著,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
戰爭,卻依然持續!
嘹亮的嘶喊慘叫,動人心弦。城下魏軍兵士健碩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們口中發出了震動天地的喊聲。
這種喊聲,互相傳染,互相激勵,消褪了心中許多莫名的恐懼。
空中箭矢狂飛,拖著長聲的箭雨如蝗蟲過境般紛紛劃破晴空,只見不斷地兵士中箭倒地。那魏兵剛登上城墻,即刻被數名晉卒蜂擁持刃迎上,寡難敵眾。
“格老子的,滾下去!”
“啊…”凄厲的嘶喊,瘋狂的殺戮,熾熱的烽火,使得兩軍兵士欲加地憤怒,戰爭越來激烈。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已經是夕陽西下,衛崢眼看著巴陵城久攻不下,只好揮了揮手,讓人敲響了代表撤退命令的鼓聲,鳴金收兵。
在晚上議事的時候,索超起身道:“大將軍,晉軍的抵抗實在是太頑強了,而且巴陵城城高池深,城防工事建造得十分嚴整,易守難攻!咱們的炮彈用得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晉軍若是堅守不出的話,這仗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時候啊!”
“索超將軍,稍安勿躁。”
衛崢擺了擺手,說道:“這些天咱們一直對巴陵城發動了猛烈的進攻,奈何這座城池實在是太堅固了,將士們的死傷很大。你們都有何破城之策?”
“這…”
索超說道:“大將軍,不如咱們將巴陵城全部圍住,只攻其一面吧?明日咱們就把所有的炮彈集中起來,務必把巴陵的城墻轟擊出一個口子,然后再殺進去!”
聞言,衛崢不由得搖搖頭說道:“你這種想法太天真了。巴陵的守軍至少有幾萬人,就算真的被紅衣大炮打出了一個缺口,但是咱們能不能打進去還能難說。”
眾將又紛紛出了幾個主意,但衛崢都不予采納。
衛崢忽而看見下首的軍師荀稷低頭沉思的樣子,不禁出聲問道:“荀大人,你有何對策?”
荀稷是隨軍而來的,被冉閔委以重任。畢竟晉軍當中不乏智囊,能人異士輩出,所以慎重起見,冉閔把自己的這兩大軍師之一的荀稷派給了衛崢,后者自然是要加以利用的。
聽見衛崢詢問自己,荀稷隨即起身道:“大將軍,在下的建議是,等一等。”
“什么?”
“等一等?軍師,不知道你想等什么?等陛下率軍跨過沔水嗎?”
“這怎么行!我軍整整十萬精銳之師,怎能被一座小小的巴陵城絆住腳?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荀稷見狀,笑著說道:“諸位誤會了。我說的等一等,不是等陛下在沔水擊敗晉軍的主力,而是等天上下雨。”
“天上下雨?軍師,你怎么知道天上要下雨的?”
“哈哈,天機不可泄露。”
眾將聽到這話,都不禁翻了翻白眼。這些讀書人,尤其是這些智計若妖的謀士,就喜歡賣關子,裝深沉!
荀稷又對衛崢說道:“大將軍,我適才夜觀天象,又算了一下,這幾日荊州會下雨,而且會下一場滂沱大雨,持續甚久。此前因為天氣酷熱的緣故,巴陵的土地干涸,難以挖掘,但是下了雨的話就不一樣了。大將軍不妨早做準備,用地道掘土的方式,破了這巴陵城!”
衛崢聞言,還是心存疑慮地道:“這…軍師,你能想到這一點,只怕司馬無忌也是能想到的啊。”
“大將軍不必擔心。地道可以多挖幾條,畢竟咱們有這么多的人手,我建議大將軍在挖掘地道的同時還要隱蔽。地道挖掘工作,必須要等到天氣晴朗,我軍發動進攻的那一日才能全部破土而出!讓敵軍防不勝防!”
“好!”
在接到桓溫的奏疏之后,褚蒜子便將司馬昱、司馬勛和劉惔等大臣召入宮中議事。
“諸位,桓溫上奏,說沔水一線撐不了多久了。他請求朝廷遷都于成都,入主巴蜀,然后他將率軍在荊州一帶與魏軍斡旋,徹底拖垮遠道而來的魏軍,不知道你們意下如何?”
“什么?”當褚蒜子說出這個事情的時候,眾人都感到很震驚。
司馬昱咬牙切齒地道:“桓溫誤國,桓溫誤國啊!遷都之事,豈能兒戲?朝廷已經從建康遷都到江陵,現在不過三年,又要遷都于成都,這不是讓魏軍的氣焰更加囂張了嗎?天下人會怎么看待晉室?”
這時候,還是劉惔比較穩重一點。
劉惔鄭重其事地道:“太后,其實臣認為桓溫請求朝廷遷都益州避難,這倒是沒錯的。魏軍勢大,士氣高漲,如日中天,就算依靠屏障堅城去阻擊都是沒多大用處的。為今之計,若是大司馬桓溫能夠利用荊州的有利地形,把魏軍拖垮的話,未嘗不是一個好方法。”
“劉尹所言有理。”褚蒜子點了點頭說道。
司馬昱又道:“太后,臣以為不妥。巴蜀剛剛歸附不過八年,人心未穩,蠻族甚多,不服王化者更是不計其數。朝廷貿然遷都于成都,入主益州,恐怕又生禍亂。”
“會稽王此言差矣。”劉惔搖搖頭說道:“蜀人不服王化是一方面,但是巴蜀之地,自古以來就有著‘天府之國’的美譽,昔日蜀漢就是靠著這個地方抗拒了曹魏數十年,秦國把蜀地作為大糧倉,漢高祖也是從巴蜀起家,奪取天下的。既然蜀、漢、秦三代都能憑借巴蜀之地起家,為何我大晉不可?”
聞言,司馬昱臉色一沉,說道:“以巴蜀作為根基實在是太荒謬了!劉惔,你這是誤國之言!現在的形勢,豈是那時可比的?別忘了,當年蜀國是怎么滅亡的。魏國占據了陰平郡,漢中的天險形同虛設。”
“朝廷若是遷都于成都,難保魏國不會用同樣的法子。就跟當年鄧艾滅蜀時經過的陰平道一樣,魏軍可以穿越岷山山脈,經過平武、江油就可以直達成都!這樣實在是太危險了!”
劉惔仍舊據理力爭,說道:“何談危險?會稽王,朝廷只是暫時遷都于成都,把成都作為陪都而已,又不是定都成都!只要大司馬能把魏軍拖垮,乃至于戰而勝之,朝廷不就能回到江陵了嗎?甚至于一舉反擊,把都城遷回建康都不成問題啊!”
“這…”司馬昱有些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褚蒜子展現出了大多數男人所沒有的魄力。
她鏗鏘有力地道:“劉惔說的沒錯。事到如今,這是咱們大晉唯一的出路了!這一戰,倘若能勝,我大晉還能存在下去,司馬氏也還是天下正統,倘若敗了,朝廷還能保留一絲元氣,憑借巴蜀之險,憑借蜀道之難抗擊魏國!”
“太后英明!”
既然褚蒜子已經決定了,眾人都不好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