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姑臧。
“殺啊!”
穿著簡陋的皮甲和麻衣,扎著大辮子的胡人軍隊正在圍攻姑臧城。
劉務桓所發布的《討漢檄文》,要討伐可不只是冉魏,而是所有的漢人。而屬于漢人國家的西涼,則是不可避免地被波及其中。
就在冉閔率軍與六夷聯軍戰于離石的時候,遠在西域、隴西的涼國也發生了巨大的動亂!
好在姑臧城城高池深,易守難攻,沒有犀利的攻城器械,胡人也難以撼動這座堅城。
對于圍攻姑臧的胡人聯軍,張駿倒是不怎么懼怕,就是他們的破壞性太強了,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雞犬不留,生靈涂炭,民不聊生!
“該死的冉閔!該死的劉務桓!天殺的胡人!”
對于冉閔、劉務桓,張駿現在是恨之入骨啊。
若是沒有冉閔這些年對于胡人的壓制,胡人豈能奮起反抗?若是沒有冉閔請求與東晉合并,重新統一天下,建立起大一統的漢人帝國的話,胡人豈會聯起手來起兵作亂?
劉務桓呢?
這廝更是一個亂臣賊子,國之巨賊,漢人的頭號公敵!
若是沒有劉務桓,只怕這些胡人現在還不會起兵作亂的,更不會把戰火燒到原本安寧的西涼土地上!
至于這些胡人,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胡人,則是張駿深惡痛絕的家伙。
“謝艾,眼下我涼國的形勢如何?”張駿召開大朝會,第一時間便詢問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將謝艾。
謝艾當即起身道:“大王,形勢不容樂觀。自劉務桓在朔方起兵,我涼地的胡人紛紛響應作亂!現在涼地的形勢便如同中原一般,胡人殺漢人,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乃至于鮮卑的禿發部、乞伏部、盧水胡,以及西北的羌人紛紛聚眾作亂,屠城掠地,欺壓百姓,作惡多端。”
“臣已經派出去十余萬兵馬,但依舊捉襟見肘。這邊的戰事剛剛打響,另一邊的胡人又作亂了,實在是顧此失彼啊!”
張駿聞言,嘆了口氣道:“這真是我大涼立國以來最大的劫難。寡人已經給予了西北胡人這么多的恩惠,乃至于還要優渥于我漢人,為何胡人要反我?”
“大王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胡人都渴望如劉淵、石勒一般建國稱帝,成就一番大事業。”
“哼!就憑這些胡虜也妄想成就大事!”
張駿怒道:“寡人就是拼到身死國滅,也絕不把西涼交給胡人!”
“大王打算怎么做?”
“一個字,殺!”
張駿臉色極度陰沉,又煞氣凜然地道:“這些養不熟的白眼狼,寡人要讓他們付出代價!傳令下去,舉國上下,征召漢人士卒!不論男女老幼,只要能砍下一個胡人的首級,寡人獎賞他們錢十貫!”
“遵命!”
每個漢人,不論男女老幼,只要砍下一個胡人的首級,就能獲得錢十貫,這不就是變相的《殺胡令》嗎?
離石要塞。
巳時,冉閔集結所有的魏軍將士,七萬余人排列有序地站好,旌旗獵獵,槍矛如林,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盡頭。
冉閔站在高臺上,讓每個將士抬起頭,都能看得見自己的身影。
“將士們!我大魏國的好兒郎們!”
冉閔振臂一呼:“眼下這一戰,非比尋常,不同以往!過去,咱們是為了混口飯吃而戰,咱們是為了功名利祿而戰,咱們是為了保家衛國而戰!但是現在,咱們是為了保全民族而戰!”
“我大漢民族,我華夏民族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當此時,若吾漢人仍然內斗,仍然對于同胞的死,視而不見,那么咱們離亡國滅種,就不遠了!”
“我大魏的兒郎們!中原正在混戰!雙手沾滿鮮血,惡貫滿盈,殺人如麻的胡虜正在咱們的土地上奸淫擄掠,他們要奸淫咱們的妻女姐妹,殺害咱們的父老鄉親,你說我們能答應嗎?”
“不能!不能!…”
冉閔的話說得中氣十足,大義凜然,他的嗓門不小,可是有不少站得遠一些的士卒聽不到他在說什么。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理解冉閔說的話,跟著齊聲高呼起來。
冉閔又道:“你怕死,我怕死,這個國便亡了,這個家便沒了,這個民族就不復存在了!國不存在,并不可怕,家沒有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民族沒了,滅亡了!以后咱們漢人的血脈斷了,絕嗣了,沒有后人再祭奠咱們了,沒有人會記得咱們曾經的輝煌了!”
“什么?你說南方的晉人?不,那些人跟咱們一樣都是漢人,但是他們都是懦夫!真正的強者不會逃避,也不需要逃避!”
“弟兄們!”冉閔嚎叫了一聲,聲嘶力竭地道:“現在,拿起你們的兵器,沖上去!告訴你們的敵人,你們是強者!”
“殺!殺!殺!”
已經被冉閔的演講弄得熱血沸騰的魏軍士卒都紅了眼睛,一時之間,離石要塞下面,殺聲震天動地,刺破蒼穹。
這是一個瀕危民族的吶喊!
至于會不會成為絕唱,誰又能知道呢?
“傳令下去,所有船只、筏子排成一列,以繩索連在一起,所有士卒,包括寡人在內全部上船上筏子!此次若不能攻下對面的壁壘,戰而勝之,咱們就全死在這里!”
冉閔這個瘋狂的想法,沒有任何人膽敢提出異議。
把所有的船只、筏子連在一起,連成一片,其實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只不過一旦失敗,后果不堪設想!
之前魏軍對黃河西岸的胡人發起的渡河作戰,其失敗的原因無一不是登陸的士卒太少,一個接著一個地上岸,最后只能是被敵人的人海吞沒,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咚咚咚!…”魏軍的戰鼓聲再一次敲響。
“殺啊!”
“沖!”
魏軍將士,上至冉閔,下到馬夫,都登上了船只或者筏子,義無反顧地沖向了對面的胡人壁壘。
“瘋了!冉閔瘋了!魏軍瘋了!”
看到魏軍把幾千只船和筏子連在一起,浩浩蕩蕩的向著自己這邊發起進攻,負責在壁壘上面督戰的劉衛辰嚇懵了,嘴里還怪叫了幾聲。
“放箭!”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箭雨宛如蝗蟲過境一般,飛快地落到魏軍的頭頂上。
這一輪箭雨,就死掉了幾百個魏軍士卒,但是魏軍的“連鎖船隊”依舊在一往無前地前進著。劃槳的士卒死掉了,另外一個士卒就會頂替上去,奮力的劃槳,直到死去,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魏軍已經沒有了退路,抱著破釜沉舟之心,他們視死如歸,終于登上了陸地,沖向了胡人的壁壘。
這些魏軍的士卒都健步如飛,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身邊的戰友堆積成了一條血路,可以直達敵人心臟之處的血路!
“給我沖!”冉閔提著劍親自督戰,遙指對面的胡人壁壘,嚎叫了一聲。
“殺呀!”
“快跑啊!這些魏軍都瘋了!”
看著紅著眼睛沖破了壁壘,往自己殺來的魏軍士卒,那些胡人都害怕了,恐懼了,他們驚慌失措起來,有的人甚至還來不及騎上戰馬,就被砍了腦袋。
別看這些胡人是人多勢眾的,但是少了主心骨,戰事又受挫的情況下,他們的戰斗力連十分之一都發揮不出來。有的胡人甚至是還沒反應過來呢,看見別人逃跑了,自己也跟著四散而逃。
劉務桓本來還提著劍,殺死了幾個逃竄的胡人的,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無奈之下,劉務桓只能帶上一些鐵弗部的親信,狼狽地向西逃去。
往西是一片曠野,冉閔篤定他們是不會有什么埋伏的,于是讓人騎上那些胡人留下來的馬匹,乘勝追擊,一路追殺了一百多里,直把胳膊都揮舞麻痹了,血染征袍,胯下的戰馬都累得口吐白沫,這才停止了追擊。
光是這一戰,被砍殺的胡人就超過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