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石遵登基不過十五日,沛王、太保石沖便在幽州起兵,戰火又起。
石沖留下寧北將軍沭堅守衛幽州,自己率領五萬士兵自薊城南下,并將討伐石遵的檄文傳遞到燕、趙之地。
石沖每到一地,人們都云集而來,等到抵達常山,兵眾已有十多萬!
不得不說,石虎諸子相殘,還是很有看頭的。此前的石邃欲弒父,石宣殺弟弟石韜,還犯上作亂,想要弒殺君父石虎,這兩個都翻車了。
直到現在,石遵起兵,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明目張膽地將年幼的新皇石世趕下臺,自立為帝,過了沒多久還殺了石世及其母劉氏,這是為人詬病的事情。
現如今,沛王石沖抓住了這個把柄,憤而起兵,倒是得到了不少好事者的支持!
天下已經亂成一鍋粥,各地大大小小的諸侯都在見風使舵,哪里起事,他們便去哪里搞事情。
鄴城,建章宮。
“該死的石沖!糊涂!蠢才!”
剛剛登基的皇帝石遵怒氣沖沖地罵著石沖,把桌案上的奏折都橫掃一空,但是都難以發泄心中的怒火,他恍若一頭發狂的公牛,兩只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氣得不行。
“陛下息怒!”在座的,便是石遵的心腹謀臣,孟準、王鸞和王璩三人。
“你們讓朕如何息怒?”石遵余怒未消地道,“石沖這個蠢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先帝信任他,將守衛幽州的大任托付給他,可是他是怎么做的?本應該守備鮮卑人的兵馬,本應該進擊鮮卑人的兵馬,現在都成了叛軍,都來造反了!”
“朕自問待他不薄啊!封了他做沛王、太保,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陛臺下的三人都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石遵終于緩過氣來,又道:“你們都說說看,石沖起兵造反,朝廷應該如何應對?”
石遵真的是氣不過,造反的怎么都是自家的兄弟?石虎諸子中,掌握兵權的可不少,在朝中的還好說,被外放出去的,便是一方諸侯,山高皇帝遠,石遵還真是拿他們沒辦法。
石遵萬萬沒想到,第一個起兵造反的,是他的兄弟!
最有謀略的王鸞出聲道:“陛下,臣以為,應當命大都督石閔出兵,率領精銳士卒討伐石沖。石沖的軍隊正在苑鄉駐扎,會盟諸侯,附逆的軍隊已經有十余萬,不容小覷。為了避免形勢再一次惡化,必須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剿滅叛亂。”
聞言,石遵冷靜下來,又道:“非要以暴制暴不可嗎?”
“陛下,叛逆,畢竟是叛逆。造反那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怎可徇私包庇?”
石遵嘆了口氣道:“朕與石沖乃是兄弟,他麾下的軍隊又多為我羯人的勇士,自相殘殺,傷的是我羯人的元氣,是我趙國的元氣啊。朕于心何忍?”
“陛下有何主張?”
“此事,必須要有穩妥的準備,最好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朕打算下達一道大赦的詔書,只要石沖能夠懸崖勒馬,朕可以既往不咎,封他做征北將軍、太保,幽州的漁陽、廣寧、上谷、燕郡、范陽五郡可以作為他的封地,其余附逆者,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這是不是對沛王太過放縱了?”
石遵搖搖頭道:“朕很了解,朕的這位王兄的性格。石沖為人貪婪,優柔寡斷,做事情他總是瞻前顧后的,朕予重利,他一定會怦然心動的。”
“可是…陛下,當此時局,難保沛王不會被手下的人蒙蔽,不會被更大的利益所蒙蔽啊。”
王鸞口中的“更大的利益”指的是什么,石遵很清楚。
但石遵肅容道:“朕知道。所以朕決定恩威并施,一面向石沖派遣使者,勸說他棄暗投明,一面命令石閔、李農迅速出兵!有我大趙戰神在,朕何懼之有?”
苑鄉。
與石遵實行大赦的詔書一道傳達到這里的,還有石閔、李農率領精銳士卒十萬人,已經出漳河大營,浩浩蕩蕩地北上的消息。
石沖甚為惶恐:“列位,石遵與石世都是孤王的弟弟,死去的已無法復生,為什么還要再互相殘殺呢!這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嗎?孤王欲返回薊城,諸位以為如何?”
石沖這是慫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部將陳暹當即道:“大王,彭城王石遵殺君奪位,自立為帝,罪大惡極!雖然君主您要揮旗北返,但我還將繼續南進,等到平定京師,擒獲了彭城王,然后再來恭迎您的大駕!”
“我等都愿追隨陳將軍!”眾將都轟然唱諾。
他們可不傻,誰知道這是不是石遵的緩兵之策?萬一他們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豈不是要被石遵逐個擊破?
見狀,石沖還有一些猶豫,便道:“好!諸公襄助孤王之情,孤王無以為報,生擒石遵之日,孤王一定重重地獎賞你們。”
石遵和李農率領的趙軍迅速殺到,為了打消石沖的顧慮,部將們都請命,主動出擊。于是官軍與叛軍交戰于平棘。
平棘,官軍戰營。
“秦牧啊,依你看,此仗咱們應該怎么打?”石閔與秦牧對席而坐,正在詢問自己的長史大人戰法。
秦牧瞇著眼睛道:“大王,你與石沖曾同朝為官,想必有過交際,不知這個石沖是什么樣的人?”
“石沖的為人?”石閔的眼皮子翻了翻,不禁撇嘴道,“此人志大才疏,優柔寡斷,性情之暴虐不下其父,不得軍心、民心,其母出身羯人貴族,這才使他得到了石虎的一點重視,得以擔任鎮北將軍的職務。”
“這么說,石沖是一個庸才?”
“呵呵,說庸才還是抬舉他的。”石閔一臉不屑地道,“不是孤王小覷石沖,而是他石沖著實是蠢貨一個,酒囊飯袋!莫說石遵讓我出兵十萬人,便是五萬兵馬,孤王都有信心戰而勝之!”
秦牧笑著道:“臣明白了。大王,看來此戰必勝。”
“話雖如此,但是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盡量減少傷亡,孤王哪能不樂意?”
“大王,若石沖果真是這樣的愚蠢,這樣的無能,不如直接下一道戰書給他,邀他明日一早,跟我們光明正大地來一場決戰!”
“陣戰?”石閔愣住了。
“秦牧啊,這陣戰可是傷亡最高的戰法。”
“若表面陣戰,實為斷其糧秣,斷其后路呢?”
“你是說,平棘城?”
“哈哈!知我者,莫過于大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