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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7章 只誅首惡

  在延津之戰的捷報傳來的同時,石閔的一本奏牘隨之擺到了石虎的桌案上,供其閱覽。

  首戰告捷,即大敗了叛軍,幾乎將叛軍主力消滅殆盡了,石虎不由得大喜過望,但是石閔從前線傳回來的奏牘,卻讓石虎的眉頭一皺,臉色跟吃了蒼蠅一般難受。

  不過,這到底是石閔的請求,又是為了國家的根本而考慮的,石虎不敢馬虎,便將自己最為信任的謀臣申鐘和申扁這對夫子召進宮里,共商此事!

  申扁聽說了石閔的請求,在向石虎恭賀戰勝之喜后,又道:“大王,臣以為大都督所考慮的事情不無道理。延津一戰,降卒多達二十余萬,若是全部殺死,只怕會失去天下人的心。這且不說,此戰,為平叛之戰,本身就是我大趙國的國力進行的內耗,內耗愈發嚴重,國力就會衰退!”

  “申鐘,你認為呢?”石虎沉吟了一下,又將目光放到了在一側低頭不語的申鐘的身上。

  申鐘回答道:“大王,申扁說的沒錯。經過先帝與大王二十多年的勵精圖治,中原的人口這才有所恢復,稍有起色,若是大王執意要殺死這二十余萬的降卒,只怕國內不知會出現多少的寡婦,多少的兒女沒了父親,如此民心必亂。大王若欲掃滅列國,建立秦始皇、漢高祖一般的統一的偉業,無有青壯作為兵源是不可以的!”

  “所以,臣亦請大王為了我大趙國的百年大計,為了統一之大業,對降卒寬大處理。只誅首惡,在戰后釋放這些降卒,使之卸甲歸田,或者戴罪立功,這樣豈不是更好嗎?”

  申鐘口中的“先帝”,便是石勒。

  其實,羯趙國有兩位“先帝”,石勒與其子石弘,后者在位四年,不過是石虎手中的傀儡皇帝,不值一提。

  所以石弘一直都被世人所忽略,存在感極低。

  石勒初起時,往往對攻下的塢壁壘征收義谷,有時也以掠奪方式獲取軍糧。約在313年始采用租調剝削方式。

  石勒下令州郡檢查戶口,征收田租戶調,規定戶貲出帛二匹、租谷二斛。

  稱趙王后,石勒較留意于農業生產,常遣使者循行州郡,勸課農桑。故當石虎統治之初,租入殷廣,鄴都的中倉每年有百萬斛的租谷輸入,沿水次諸倉也儲積了不少糧食。

  羯趙國采用胡、漢分治政策,設置大單于統治各少數族人,又設置專門的官職管理胡人辭訟和出入,甚至強行規定稱漢人為“趙人”,胡人為“國人”,并嚴禁呼羯為胡。

  石勒、石虎均沿用劉漢的徙民辦法,將被征服地區的各族人民遷往其統治中心襄國、鄴及其周圍地區,以便控制。對人民的統治,除以州、郡行政系統管理外,同時存有以軍事組織形式管理并占有人口的制度。

  得益于石勒的一些政策,趙國的黎庶雖然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但是好歹能活下去,人口有了一定的增長,較之于三國時期人口多上許多,不過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匈奴人、鮮卑人、氐人、羯人和羌人,漢人占了各族中的絕大部分。

  現在的石虎還沒意識到漢人對于羯趙朝廷的危害性,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便有意“苦役晉人”,嚴重地破壞了農業生產,使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日益激化,起義不斷發生。

  石虎擺了擺手道:“朕又何嘗不知?可是申扁申鐘,你二人可知道,朝廷當前的心腹大患乃是石宣的叛軍,一日不拿下鄴城,一日不殺死石宣,一日不能平定叛亂,朕心難安,國內的動亂就不會停止。”

  “而現在,石閔雖然率軍在延津大破叛軍,幾乎殲滅了叛軍的主力,但是叛軍在邯鄲、武安一帶布置了重兵,仗著城高池深,叛軍必定負隅頑抗!我軍若無多余的糧秣,只怕是無以為繼,不能早日平定叛亂啊。”

  聞言,申扁頷首道:“大王是在擔心我軍受挫,不能早日平定叛亂?”

  “不錯。在戰前,朕已經征集了許多的糧秣,可是再養上這二十余萬的降卒的話,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而且,這些降卒人心未附,難以管理,若是就地遣散了他們,又回到叛軍的陣營里,繼續為虎作倀,阻擋王師又待如何?而要管理這么多的降卒,不抽出一些兵力看押是不可能的,這樣一來,又如何能保證我軍可以勢如破竹,一舉拿下鄴城,平定叛亂呢?”

  聽到這話,申鐘與申扁父子二人面面相覷,隨后,還是申扁站出來道:“大王,既然對降卒爭取寬大處理的事情是大都督提出來的,何不讓大都督自行解決?”

  “此話怎講?”

  “當前的要務,便是平定石宣之亂。請大王讓大都督立下軍令狀,保證能在三個月之內搗破鄴城,殺死石宣,平定叛亂!否則這二十余萬的降卒便養不得,只有盡數殺之了。”

  “善!”

  石虎的密信很快就送到了石閔的手里。

  三個月之內平定叛亂,真的能做到嗎?老實說,石閔的心里沒底,不過為了留下這二十余萬的降卒,石閔只能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了。

  餓著肚子,走投無路的人是很可怕的,偏偏那些降卒中,有著不少都是漢人!

  為了保住漢家的元氣,不至于將來受制于胡人,淪落到無兵可用的地步,石閔只好冒著掉腦袋的危險,立下軍令狀。

  若是三個月內,石閔不能長驅直入,攻破鄴城,取下逆賊石宣的首級,平定叛亂,便提頭來見!

  繞是如此,石閔不是那種喜歡吃虧的人,做好事不留名,這不是他的一貫作風!

  這不,為了震懾和管理這些降卒,石閔在延津設立了戰俘營,如圈禁雞犬一般,把二十幾萬的降卒都關到了戰俘營里。

  同時,石閔還打算殺雞儆猴,將降卒們集中起來,并且把叛軍中百夫長以上級別的將領都揪出來,跪在這些降卒的面前,來一個殺一儆百。

  石閔在眾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高臺,俯瞰著底下形形色色,滿是惶恐的神情的叛軍降卒。

  以往趙國的軍隊是怎么對待戰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又有目共睹的,趙軍對待戰俘,一般都是格殺勿論的。先秦時代,列國之間的征戰還講究戰爭禮節,無論勝敗,都會將各自的俘虜和降卒進行交換,或者是出錢贖買。

  而秦漢以后,徹底禮崩樂壞,大家為了取勝,為了打擊敵方的根本而不擇手段,其中屠殺就是一種必要的手段。

  尤其是這個五胡亂華的亂世,列國都信奉叢林法則,將弱肉強食,奉為圭臬!

  因此每每攻下一座城池,軍隊都會大開殺戒,屠戮手無寸鐵的黎庶,搶走婦女,作為生育的工具和食物。原本的中原大地,俱是膻腥,如草原上的部落混戰一般,毫無規則!

  而對于戰敗的一方來說,降卒和戰俘是不一樣的。

  降卒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投降的,戰俘則是在戰斗中被俘虜的。性質不一樣,所能得到的待遇不同,不過嗜殺的趙軍可不管是戰俘還是降卒,想殺就殺。

  好在石閔的名聲還算是不錯的,在一貫嗜殺的趙國將領中,算是最“良善”的名將。這一回石閔能使得這么多的叛軍將士投降,除了叛軍確實是走投無路之外,石閔不會濫殺無辜亦成了一個重要原因。

  不過,眼下這降卒這么多,只怕石閔自己都做不了主!

  石閔看著底下的叛軍將士,肅容道:“列位,我是大王欽封的大司馬,內外諸軍大都督石閔!延津之戰,已經過去三日,想必你們對于自身的命運會如何,都是揣揣不安的吧?我之所以遲遲不能給你們一個答復,是因為這個事情,我無法自己做主!二十幾萬的降卒,是殺是留?”

  “今天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的生死存亡,都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我已經向大王請命,想留下你們的性命,戴罪立功!上天有好生之德,誰不是娘生爹養的?誰不想好好地活著?但是活著,活下去,必須要有資本!”

  “我石閔自問已經是對你們仁至義盡了!眼下乃是饑荒之年,糧秣無多,留下你們,如何管理?是留是放?我石閔已經向大王保證過了,讓你們活著,但前提是,三個月內,必須攻下鄴城,平定石宣之亂,不然我石閔便要人頭落地了!”

  “看到這些人了嗎?”

  石閔指著跪成了兩排,大概有五百人的衣甲凌亂,精神萎靡的叛軍將領。

  “他們是叛軍中都尉級別以上的將領!此戰,我軍只誅首惡,對于一般的附逆士卒可以寬大處理!我知道,你們都是被脅迫的壯丁!在此之前,你們或者是在田間地頭耕作的農民,或者是在鬧市里吆喝的小販,或者是漁夫、游俠,你們打從心底不愿附逆。”

  “所以大王愿意網開一面,饒你們不死!同時,希望你們能服從我的管理,有違抗者,一律軍法從事!”

  隨后,石閔打手一揮,丟了一枚令箭下去。

  “梟!”

  “噗嗤嗤!…”在高臺下跪成了兩排的叛軍將領頓時被砍去了腦袋,好多人因為刀鈍,沒砍得利索,又被砍了一回,就跟殺雞一般,血流如注,血淋淋的場景不僅讓人戰栗,還讓人反胃得很。

  見到這一幕,在場的降卒不無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緊接著,石閔又針對這二十余萬的降卒進行了明確的規劃。

  被脅迫的降卒,或者是負傷的降卒都被留在延津,按照保甲制度被嚴格控制起來。

  石閔創造出的保甲制度可謂是別出心裁的。

  原本的保甲制度是若干家編作一甲,若干甲編作一保。保設保長,甲設甲長。以便統治者對人民實行層層管制。

  保甲制的實質是通過聯保連坐法將全國變成大囚籠。聯保就是各戶之間聯合作保,共具保結,互相擔保不做通共之事,就是一家有“罪”,九家舉發,若不舉發,十家連帶坐罪。

  而現在,為了行之有效地管理這么多的降卒,又不至于將他們監禁起來,過多地浪費兵力,石閔決定使用保甲制度來進行管理。

  換言之,以個人為一單位,十人為甲,設甲長,十甲為一保,設保長。

  一甲之內,一人犯罪(逃跑),同一甲的九個人全部株連,沒有檢舉亦要被株連殺死。一保之內,跑的人超過十人亦是如此。

  除此之外,為了盡快結束戰事,使用炮灰,石閔還征調了降卒中訓練有素,或者是久經戰陣的人,使他們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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