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
由于是大趙天王石虎的壽辰,故而整個宮殿都張燈結彩,人來人往的,好一番盛世繁華的景象。
華燈初上,石閔便只身一人前往建章宮,在路上遇見了自己的叔父冉良,還有堂哥冉文。
冉良現如今是趙國的大司農,列卿之一。
大司農是漢朝廷管理國家財政的官職。秦及漢初,設治粟內使管理國家財政,漢景帝改治粟內使為大農令,武帝又改為大司農。
大司農下轄太倉、均輸、平準、都內、籍田五令丞,分別負責掌理糧食庫藏,物資供應,物價調節,國庫出納,皇帝親耕田等事務。此外鹽鐵專賣業務亦屬大司農主管。
而石閔的堂兄冉文,年紀輕輕,亦是位高權重的一個。
冉文是御史臺的屬官之一,治書侍御史,可謂是前途無量。
石閔暗自尋思了一下,歷史上的冉閔能成就如此之大,建立起了強盛一時的冉魏帝國,前期這兩個人應該是功不可沒。
只是不知道他們為何沒有青史留名?難道是早年被殺害了嗎?
來到宮門口,冉文看著石閔背著一個包袱,仆從都沒帶,就這樣兩手空空的。
冉文不由得疑惑地道:“閔哥兒,你沒給大王準備壽禮嗎?”
石閔拍了拍手里的包袱,神神叨叨地道:“我的壽禮,就在這里。”
“里面是什么?”
“不可說,不可說。”石閔還賣了個關子。
等到鐘聲響起,群臣便按照官職和地位的高下,逐次排列好,然后亦步亦趨地進入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中。
羯趙國的議政大殿,叫做太武殿,舊都襄國有一座,鄴城這邊亦有一座。
現在這座太武殿不是拿來議政,而是拿來大擺宴席的。
看著石虎紅光滿面,笑呵呵地坐在龍椅上,群臣都在三叩九拜之后,山呼道:“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卿平身!”
“謝大王!”
等到群臣都起身,石虎便揮了揮手道:“今日乃是朕的壽誕。這大喜的日子,普天同慶,不知道諸位都帶了一些什么壽禮而來?”
太子石宣當即站出來,命人將一件狐裘大衣呈了上來。
石虎見到這只不過是一件狐裘,不由得蹙眉道:“太子,你給朕的壽禮就這個?”
“父王。”石宣畢恭畢敬地道,“請您千萬莫要小覷了這件狐裘!這狐裘不同于一般的狐裘,別的狐裘乃是以狐貍的皮毛制作的,但是兒臣的這一件狐裘,堪稱為‘千狐腋裘’!”
“噢,千狐腋裘?這其中有什么說道?”石虎不由得一臉好奇地道。
石宣站到了宮殿的中央,雙手捧起了那一件所謂的“千狐腋裘”,說道:“眾所周知,狐貍的腋毛最為柔軟、細致,而我的這件狐裘,正是用一千只狐貍的腋毛制作而成的,故而稱之為‘千狐腋裘’!”
“父王,如今天氣大寒,又逢父王你的壽誕,兒臣沒有什么可以孝敬你的,故而以這件千狐腋裘作為壽禮。恭賀父王萬壽無疆!”
用一千只狐貍的腋毛制作出來的千狐腋裘,那豈不是獵殺了整整一千只狐貍?
不過這間千狐腋裘著實好看,看上去質感極好,柔絲入滑,摸起來就跟在摩挲少女的肌膚一般。咳咳,不過它現在是屬于大趙天王石虎的了,沒有誰敢覬覦這個千狐腋裘!
石虎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道:“好。太子真是有心了!”
老大石邃去年被石虎廢殺,現在的太子乃是老二石宣,老三乃是義陽公石鑒。
這不,石鑒居次,見到太子退了下來,他便上前垂手道:“父王,兒臣的壽禮是三尺彌勒金佛一尊,玉如意一對!恭賀父王萬壽無疆!”
“嗯。”
見到石鑒送的壽禮如此之貴重,石虎還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不甚動容。
畢竟石虎宮中的珍奇不知凡幾,別的不說,似這個什么金佛,什么玉如意的,他的府庫里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這樣的東西,與太子石宣剛剛拿出來的那一件“千狐腋裘”相比,相形見絀,根本不值一提。
接下來燕公石斌和彭城公石遵等大趙天王的諸子紛紛上去獻上自己的壽禮,不過大多是一些貴重的東西,在石虎看來,壓根兒就不起眼。
不過金銀財寶嘛,還是多多益善的,畢竟再有錢的人都不會嫌棄自己的錢多的!
而在群臣的壽禮當中,似乎只有鎮軍將軍張豺的壽禮讓石虎眼前一亮的。
張豺的手里乃是一面屏風,這面屏風上有一個大大“壽”字,全是用珍珠編串而成的,做工精細,殊為不易。
而輪到石閔上去進獻壽禮的時候,他卻拿出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包袱出來。
“棘奴,這包袱里裝的是什么?”石虎被勾起了好奇心。
“大王請看。”
石閔二話不說,當即打開了包袱,不過包袱里面還套著一個十分精致而古樸的盒子。
石虎眉頭微蹙,而站在一側的太子石宣一向是瞧不起漢人出身的石閔的,平日里看后者那么傲氣,更是不爽,故而逮著機會便一臉嘲諷地道:“棘奴,你不是特地來消遣父王的吧?”
石閔沒有說話,而是又打開了那個盒子,他從盒子里面捧出來了…一碗土壤和一碗清水?
群臣都大跌眼鏡!
就連在上面仰著頭在看的石虎都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大家都擦亮了眼睛,又看了看,沒錯,石閔是左手拿著一碗土壤,右手拿著一碗清水的!
“這…這就是你給朕的壽禮?”
石虎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冉良見狀心里叫苦不迭,趕緊上去,拉著石閔的胳膊跪下,乞饒道:“大王恕罪!石閔年幼無知,不是有意要冒犯大王的!”
石宣見到石閔的壽禮竟然是一碗水和一碗土,如此敷衍了事…哦不,應該是連敷衍了事都算不上。
石宣不由得笑出了聲,肆無忌憚地諷刺道:“真是好大膽子!群臣進獻給大王的壽禮莫不是珍奇古玩,你石閔倒好,拿著這種東西作為壽禮!你是在藐視大王嗎?”
“就是就是!從古到今,我還真沒聽說過有誰會拿著水和土作為禮物的!石閔真是狗膽包天!”
“我聽說石閔將軍可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呀!莫不是他有將金錢變作糞土的能力?”
“哈哈哈哈,這可是大不敬之罪!罪無可恕!”
“石閔,難道你連一點金銀財寶都拿不出來了嗎?竟然拿著這種一文不值的東西敷衍大王,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的?”
石宣的追隨者亦是挺身而出,一臉憤憤不平地大聲喧嘩著。
石閔的臉色不變,還是在那里從容不迫地跪著。
石虎當即怒不可遏,厲聲道:“來人,將石閔給朕拖出去!腰斬!”
敵視石閔的大臣此時都一臉嘲笑地看著他,在那里奚落不止。而同情石閔的大臣則是暗自搖搖頭,默不作聲。
“且慢!”
兩個殿前武士剛剛跑進來,石閔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便忽而清喝了一聲,然后將一碗水倒進了裝著土壤的碗里,雙手捧起了那個瓷碗。
石閔高聲道:“大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水與土的寓意難道大王不知道嗎?”
石虎愣了一下。
有意拉攏石閔的義陽公石鑒聞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石鑒站出來說道:“父王明鑒!棘奴進獻給你的壽禮。這水與土,乃是代表的河與山,是為江山社稷!棘奴之心,是想將這天下的大好河山都送到父王你的手中啊!”
石虎聞言,當即拍案而起,一溜煙兒地跑到下面將石閔扶了起來。
“哈哈哈哈!好,好,好!”
石虎一連說了三個好,笑的合不攏嘴地道:“棘奴甚為恭順矣!以棘奴之能征慣戰,當可為朕開疆拓土!當可為朕奪取這天下的大好河山!當可為朕將這普天之下的土地,給朕拱手送來!”
“吾王圣明!”群臣皆跪拜下來山呼道。
石閔見到這個“壽禮”果然奏效,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氣,手心都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