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遠的車轍印滾過了冥厄之塞,嬴異人一路向西南方位行進,在天下之南的楚地,明顯感覺到與北方的氣候格格不入,隨著靠近天河漢水,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氣候也越發的濕熱起來。
“當年周昭王南征,在戰斗結束返回的路途中,莫名其妙死于漢水之上,同行的蔡公也一并溺亡,這件事情是被管仲提出來指責楚國的舊案,但楚上將屈完矢口否認此事,并且極力辯解”
“后來多數認為,昭天子南征回來的時候,是被楚國之‘人’殺死在漢水的”
“疑問在于昭天子武力極高,那時候還沒有洛邑牢籠的限制,攜帶大軍出征的周天子,擁有世間第一利劍禮樂之征,楚國到底是什么人,要有多高強的法力與道行才能殺死周天子?”
嬴異人駕著馬車,和車內的程知遠說著他以前學習來的一些“歷史”,異人在秦時不被他的父親喜愛,他母親夏姬的地位也不高,而在二十余子中,異人文不成武不就,沒有什么特長,又常被認為是榆木腦袋,所以備受安國君厭惡。
生在王族宗室就是如此,不是說只要是孩子就會受到父親,大父(爺爺)的喜愛的,更多的時候,諸公子公孫不過是一種政治籌碼,異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王室的直屬公孫,他的地位是直系宗族,別看他流落齊國街頭連飯都吃不上一口,但是如果對外說起來,這個身份還是很能吹的。
當然,像他這種不太受歡迎的宗室嫡系,一般情況下都是會被送到某個國家為“質子”。
就像是以前的嬴倬,就像是年輕時的秦昭襄王嬴稷就像是后來的燕太子丹。
程知遠端坐在馬車里,他頭頂的精氣神明凝結起來,宛如慶云一般緩緩盤卷,又如同放慢了許多倍的大氣寒流。
白嶄舞放置在青蛇皮劍鞘內,徹底與程知遠達成了意識共通。
而當擁有新劍之后,程知遠感覺自己的精氣神明有了明顯的提升,雖然不大,但是運轉的更快,用一種直白的話來講,大概就是萎靡的精神得到了鼓舞與振奮。
七重樓的頂峰,水已經溢滿。
程知遠無時無刻不在修煉,而就在之前不久,往世神那莫名其妙的囈語,讓他心中的擔憂與危險感又提升了數分。
“祂”來了。
祂,明顯指的是當時程知遠看到了的,另外一個類似往世神的巨大眼睛,雖然隱匿在烏風暴云之中,但那種熟悉的詭異感覺,確實是與往世神極其類似。
往世神的很多自言自語都有獨特的意義,程知遠雖然進行了思考,但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從鄭莊公的筆記中找到相對應的條件。
上一次去稷下,程知遠找了很多莊公的筆記,飛熊一事的具體細則就是在筆記中找到的,但是莊公留下的東西應該說,真正可怕的詭異的東西,以這位“大試驗家”的性格,怎么會輕易讓人找到,被找到之后,還被輕易的堆放在稷下的書室內,分類放好,可以隨意查看?
這么隨便,如果遺失了怎么辦?
“虛物以待,可不懼邪,不可奈何,安之若命,不是正確的顯相,顯對應隱藏,往世之神,故去之人,衰頹之光華,一者送去,一者取回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
程知遠一個頭兩個大,這種克系風格的東西怎么看怎么麻煩,雖然自己本身就具備一個類似的玩意,倒是不至于聽到這些囈語就精神崩潰畫風這種東西,不管是哪個世界都具備一定的重復性與相似性,畢竟詭異兩個字都是共通的,世界上說不得的事物總歸也就那么些許,在不同的地方顯示不同的樣貌,自然也就有不同的稱呼 但程知遠絕對不認為,再讓一個“來世神”上身是正確的選擇。
哪怕這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但是未雨綢繆才是正確的選擇,為此提升實力就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七重樓還是低了,雖然這兩年來的升級速度,在其他人眼里快如老狗,但是對于程知遠來說人么,修行就像是吃飯,永遠不嫌快(飽)。
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嬴異人好奇的看著四周,這里已經離冥厄很遠,后方的大塞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遠影,而在楚國為數不多的管家大道周圍,順著小河畔,居然有無數衣著奇怪的人物匆匆而行,而他們的目的地,似乎都是一樣的。
嬴異人叫住了一個趕路者,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使秦腔不暴露,問道:“二三子,做什么去?”
那人面相顯老,聽聞異人喊他,似乎有些急躁,對他道:“你也是去聽子夏先生講課的人么?還乘著馬車,子夏先生可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乘車,此乃無禮的舉動。”
嬴異人吃了一驚,搖搖頭:“我們是去楚都看望故人的。”
那人皺了皺眉頭,卻也是好心:“子夏先生就在前面不遠處,你看到萬里平整的河畔邊緣,那里有一株大松樹,那就是子夏先生講學的地方了。”
他說著,卻又有些失落:“子夏先生據說講學,這是最后一次了,他游列國的步伐,也到此為止了。”
嬴異人道:“楚人也仰慕子夏的名望嗎?”
那人憤怒:“如何不仰慕,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乃公,看不起楚人?”
“那儒門之中,仲良氏的陳良大人,難道不是楚人么?”
嬴異人點了點頭:“我失言了,不過聽說陳良并不喜歡子夏”
那人頓時皺眉,嘟囔道:“那和我等游方士人有什么關系?圣賢的事情讓他們自己掰扯。”
車馬緩行,嬴異人倒是對傳言中的子夏有所好奇,畢竟傳言中的“關門之講”,這世上能遇到的可不多。
程知遠的眼睛望向外面,他忽然目光一頓,對異人道:“等會”
他望著那外頭,看到一個腰間挎劍的落魄劍客,他前行的方向,也是向著子夏先生所在的大松樹去的。
“故人啊”
程知遠對嬴異人道:“那個人我以前和他見過,他曾用劍擊我的劍,被我所敗。”
嬴異人便好奇的看向那處,笑著道:“那他必然對先生很服氣的。”
程知遠搖了搖頭:“不,他雖然口頭上服了,但心中肯定是不服的。”
“他說他要從頭再來,但我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他。”
“荊軻曾游于楚地嗎?我不知道,亦不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