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黑的時候,下起了小雪。閃舞 劇組轉到大菊胡同,拍最后一組鏡頭。時間不早了,但沒有一個人想停下,就像跑了42公里的馬拉松,只剩最后的沖刺與冠軍。
李沐、鄭小龍等人也來了,見證殺青的一刻,然后一道去恰飯。
最后一組,也是全劇的最后一段。
在那個小布爾喬亞墻角,青藤已經掉光了葉子,留下一條條褐色的枝條掛在墻上。雪來的正好,綴了些顏色,不至于太枯萎。
燈光一照,柔柔的,緩緩的,寒冷又溫暖。
葛尤裹著破棉襖,蜷在木頭樁子上。劉貝從右側入境,奇道“大冷天干嘛呢?”
“想點事兒。”
他用袖子扒拉下另一個樁子,一本正經,“坐。”
劉貝翻了個白眼坐下,紅色的大衣格外顯眼。
“我就想啊,秋梅姐平時沒心沒肺的,居然有法子讓趙老師回心轉意。趙老師平時為人師表,居然也有春心萌動的時候。
難怪書上說,這人啊,不在放蕩中變壞,就在沉默中變態。”
“喲,那你是變壞還是變態?”
“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葛尤伸出一只手,用力揮動,“我對愛情的立場一直沒變,就是白頭偕老,至死不渝,差一秒我不干。”
“那可不一定。閃舞人都是嘴上好聽,真有個小你十歲盤正條順的姑娘勾搭你,你能忍住不動心?”
“忍不住。賞心悅目,美色當前,誰也不是圣人。但動心是一回事,做了又是另一回事,我真要娶了媳婦…”
葛尤笑了笑,“怎么著也得對得起這份責任吧。”
細雪飄漫,一時無言。
劉貝托著腮幫子,歪頭看他。
葛尤手足無措,嘿嘿嘿道,“我知道自個魅力大,泥足深陷我可不負責。”
“德性!不過我真覺得你這人挺好的,表面不正經,實則靠得住。”
“嗯,我也覺得你挺不錯,表面浪里浪氣,實則賢良淑德。”
倆人對視一眼,莫名有點羞澀。
“好,下一場準備!”
一番忙活,趙寶鋼點著一掛鞭,往門口一扔,噼里啪啦震天響。
倆人跑出門,站在門口,看看雪地上的鞭炮,看看飄雪的夜空。燈火昏黃,映著二人和身后的大雜院。
年終歲尾,天上人間。
搖臂慢慢升起,由近拉遠,最后定格在一個全景鏡頭。
拍了很久,也站了很久,尤曉剛遲遲不愿喊停,末了才道“好,過了。”
所有人都沒動作,似乎還停留在剛才的場景,停留在半年來的一幕幕之中。
還是李沐穩,站出來拍拍手,“好了,大家準備準備,一會去吃飯。曉剛,你收個尾吧。”
“《胡同人家》…”
尤曉剛深呼吸一口氣,大聲道“歷時五個月八天,拍攝完成!”
全場歡呼。
真的是公款吃喝。
不僅劇組成員,連家屬也可以帶,甚至客串的演員能來的都來了。去年拍《便衣警察》,還沒咋感受,就知道是部好劇。
但《胡同人家》,所有人都清楚,或許能成為一部載入史冊的電視劇。前后兩個階段,歷時半年,從不了解到了解,從敷衍到用心,每人都是一個故事。
吃的是酸菜白肉銅火鍋,八個人一桌,菜肉流水般往上端,最后飯店都沒貨了,拿凍豆腐頂上。
酒水管夠,每人都喝了點。
除了領導之外,許非被敬的酒最多。他來者不拒,末了也開始敬,還跟尤曉剛喝了一杯。
沒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心里都明白。
“哥哥,我跟你喝一個。”
曹影抱著瓶汽水過來。
許非跟她碰了碰,笑道“妮子表現不錯,今兒得夸夸你,演戲有天賦,但回去還得好好上學。”
“嗚嗚…”
不知是怕上學,還是怕分別,小姑娘開始抹眼淚。
“別哭別哭,過幾天我接你來家玩。”
“真的嘛?”
“拉鉤。”
打發走一個,相聲隊依次過來,每人聊了一會,都是實打實的心里話。
最后李老師,真拎著瓶啤酒,跟他干了一杯,言簡意賅,“我去我朋友那里借住,春節前回家。”
“那我們在節前把春裝弄出來。”
“闊以。”
一頓飯吃了好久,曹影的父母先頂不住,帶著孩子告辭。跟著家遠的也走了,人慢慢變少,許非堅持到了最后。
不知喝了多少,反正腦袋開始不清醒。
約莫十一點多,雪停了,北風愈寒。
“咣咣咣!”
“咣咣咣!”
粗魯的敲門聲驚醒了百花胡同,張桂琴、張儷、吳小東披著衣服出來,嘩啦一開門。
酒氣熏天。
趙寶鋼吃力的架著許非,“快快,搭把手!”
吳小東連忙接過來,“這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反正他最牛逼,老板都特么哭了。得,我走了。”
“謝謝啊!”
幾人把許非弄進正房,bia往床上一倒,跟坨屎一樣。張桂琴搖頭嘆氣,道“你們回去吧,我自己就行。”
“沒事,我幫幫忙。”
張桂琴和張儷把某人擺正,脫掉鞋襪,又扒掉外套褲子。
脫褲子的時候老媽覺得不太對,扭頭瞅瞅,那丫頭連忙背過身,用熱水投了條毛巾。
“怎么喝成這樣子,還說自己酒量好?”
門口一只小可愛閃過,陳小旭竟也起來了,指著許非的毛褲樂,“這個花紋,他真是從小穿到大。”
“你這是說我手藝沒長進。”
張桂琴沒好氣道“把那被拽過來。”
陳小旭遂把許老師一掀,從他身底下抽出棉被,撲了撲了給蓋上。張儷拿著毛巾,不好意思卻也在那兒給擦臉。
“呃…”
老媽覺得自己好多魚,索性去廚房煮了碗醒酒湯。
白菜葉切小片,煮熟,再加鹽、醋、姜末,趁熱喝,又解酒又健胃。
老媽端著湯回來,喚道“小非,小非,能起來么?”
“唔…”
許非翻了個身,時而嘟囔,時而呻吟,已經無意識了。
張桂琴有點來氣,道“他同事也不是東西,哪有這么灌的?從來沒見他醉成這樣。”
“我看大半是自己喝的。”陳小旭撇撇嘴。
“嗯?”
“因為他高興呀。”
“因為他高興呀。”
倆人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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