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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四章 我就一個要求

  “什么!你是說在劇本當中,增添一些國際交流部分的內容?”

  “是呀。”

  在說出自己初步設想之后,李襄屏笑著對眾人解釋:

  “可能因為我是職業棋手的緣故吧,總會帶上一些棋手的想法和思維,大家都知道,如果把圍棋當中一門競技,肯定是國際比賽比國內比賽更吸引人,例如在5年以前,那時候的韓國大小李是公認的實力最強,他倆的較量就是世界最高水平的較量,然而無論他們的水平怎么高,他們倆之間的較量,肯定比不上常浩或者馬老師和他們較量那么吸引人,大家說是不是?我想既然現實生活中是這樣,那做一部圍棋題材的電視劇,假如也增添一部分這方面的內容,估計也會是一大看點吧。”

  眾人聽了含笑點頭,紛紛認可李襄屏的說法。

  這種事其實是明擺著的。

  例如李襄屏為“大國手”設計的開頭,就是首先讓徐星友出場,現在這個開頭,得到眾人一致認可甚至好評,都覺得這個開頭非常不錯,應該能夠吸引人。

  為什么會這樣?因為徐星友斬殺高麗使者,這就屬于國際交流的一部分,有這個元素包含在里面,大家覺得應該會很好看。

  那么現在的問題就來了,在范施時代,韓國圍棋還只是個打醬油的角色,倒是日本圍棋已經真正發展起來,那么在那個年代,中日圍棋之間存在過交流嗎?

  非常遺憾,在這一方面,在咱們國家,真找不到任何相關文字和史料記載。

  別說是在范施年代了,在整個“我大清”,在晚清高部道平等人來華之前,都找不到相關記錄。

  眾人七嘴番之后,文教授長嘆一聲:

  “唉,可惜呀,假如真有這方面的內容,把它編進劇本里肯定不錯,只可惜真沒有,并且咱們已經定了調子,整個劇本力求真實,絕不瞎編亂造,因此這個可能出彩的部分,可能就只有無奈放棄了。”

  洪專家同樣不無遺憾的說道:“是呀是呀,到目前為止,翻遍文獻真找不到相關內容,不過中國方面沒有,日本那邊倒是有,據說日本丈和下出那步“古今無類之妙手”之后,輸棋的天才少年赤星因徹吐血身亡,然后赤星因徹的師傅,井上家的家主幻庵因碩心里悲憤交加,有心找丈和報仇,又擔心自己實力未逮,然后他又從海客那里打聽到,當時中國的第一高手是周小松,實力超群,堪稱國手,于是幻庵因碩想到中國來學棋,學成之后找丈和報仇,據說他甚至為此準備了3年,只可惜等他真正準備出海時,卻遇到風浪,最終沒能見到周小松,殊為遺憾。”

  眾人聽了也表示遺憾,的確,在日本方面,在這方面的記錄也是極少,洪專家講的這個已經算最有名的了。

  然而很明顯,這則故事肯定是不宜編進劇本里的,第一:這則故事的時代不對,周小松是中古棋最后一位國手,比范施要晚幾十年,第二:幻庵因碩并沒有真正見到周小松,既然面都沒見,那自然就不存在什么“國際交流”。

  然而這則故事雖然不宜編進劇本吧,不過等洪專家講出來之后,還是不妨礙眾人番。

  首先是洪專家自己八卦,他好奇的問李襄屏道:

  “襄屏,你說幻庵因碩假如真抵達中國,假如他真遇到周小松,他心里會作何感想啊?”

  李襄屏一笑:“洪老師是不是想說,幻庵因碩內心一定會很失望,覺得自己千辛萬苦跑到中國,卻發現中國的第一高手不過爾爾呀?”

  洪專家含笑不說話,不過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他心里分明就是這樣想的,并且不僅是他,包括文教授,包括其他人,貌似都是這樣認為。

  李襄屏心里嘆一口氣,的確,在如今這年代,那別說外面的學術屆了,就連圍棋界自己內部,主流觀念都是這樣認為,認為在范施的高峰之后,中古棋就慢慢被日本圍棋拉開了差距。

  李襄屏稍微組織一下語言,然后默默說道:

  “這樣說吧,我認為如果幻庵因碩真到了中國,他真見到了周小松,他內心肯定不會失望的,尤其我要指出,如果他是真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真正從周小松那里學到中古棋的精髓,那他還真有可能擊敗丈和。”

  “哦?!”

  聽李襄屏這樣一說,在場眾人都來興趣了,還是那句話,大凡只要是“假設”的問題,那真的很容易引起人類興趣。

  而大家剛才聊得,這就一個假設性的問題了,因此在場眾人盡管大都數都是專家學者,這個時候也都興致勃勃,圍繞這個假設繼續深聊下去。

  而說到圍棋技術,那當然李襄屏是權威,因此在接下來,自然是以他為主。

  李襄屏含笑繼續說道:

  “我說一下我個人看法呀,因為比較不同年代棋手的水平,這其實是最難的,也是最不可能得出明確結論,因此我就一家之言,各位老師聽了一笑就行,千萬別往心里去。”

  李襄屏雖然先打了這樣一枚預防針,然而卻并不妨礙眾人興致勃勃:

  “襄屏你說你說.....”

  “其實我一直有種觀點,中國古代的座子圍棋,和日本取消座子之后下的圍棋,這其實是兩個不同體系,座子圍棋是以“星位”為中心,咱們姑且稱之為‘星圍棋’,而日本圍棋在很長一段時間,它們的內核是以“小目”為中心,咱們姑且稱之為“小目圍棋”。”

  李襄屏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真正將兩者融會貫通者,我個人認為是吳清源先生,只有在吳先生之后,小目和星位才獲得相同的地位,這兩種下法也開始水乳交融,而在那之前呢,無論是中國的黃,范,施,還是日本的道策,丈和,秀策,其實都是活在各自的體系當中,只是各自體系內的王者而已。”

  李襄屏笑著繼續說道:“既然是不同的體系,那么要強行把這些人分個高下,個人覺得就已經很無聊的事了,這樣做沒多大意義,也不可能分出個結果,因為無論是星圍棋或者小目圍棋,都各有各的優點,也各有各自的缺陷,所以這些古代棋手真要碰在一塊,那就要看他們能否發揮出各自的優勢,打個比方,假如幻庵因碩真遇到周小松,假如兩人是下座子圍棋,那周小松獲勝沒懸念,假如兩人是按照當時的日本規則來下,那他想贏多半就有點困難。”

  這時所以人都注意到李襄屏的措辭了,一個是“沒有懸念”,一個是“有點困難”,文教授驚訝的說道:

  “咦!看來襄屏對周小松的評價蠻高嘛?”

  李襄屏理所當然的說的;“那是當然,中古棋九大國手,個人認為沒有一位浪得虛名,周小松的實力絕對被很多人低估,他的悲劇,我個人覺得主要在于陳子仙,大家都知道,當時陳子仙和周小松齊名,只可惜陳子仙早逝,周小松失去最好的對手,也失去繼續磨礪棋藝的機會,不然要是陳子仙一直活著,他們倆能成為又一對范施都不一定,大家看他兩的棋風也和范施有點類似,陳子仙是天賦型棋手,并且年少成名,類范西屏,周小松則精細嚴謹,風格類似施襄夏。”

  李襄屏說到這的時候,羅建文羅老插了一句話:

  “襄屏,周小松自己曾經說過,除范施不能敵,余皆可抗,你認為他這話是不是有點狂妄了,那黃月天呢?他難道還認為自己能和黃月天抗衡?”

  面對圍棋界的元老,李襄屏的態度就端正多了,他恭恭敬敬答道:

  “羅老,我倒覺得周小松說出這話可以理解,雖然我個人也覺得,黃龍士的天賦實在太高,周小松真要和他下的話,那多半勝少負多,但羅老您別忘了黃棋圣留下的棋譜,由于他一生罕逢對手,導致他在成名之后,倒是以下讓子棋居多,讓子棋您肯定知道的,那其中肯定要下很多無理棋甚至過分手,因此......”

  羅老很自然的接茬:“因此周小松正是看到那些壞棋,他感覺黃龍士的棋還存在不嚴謹之處,反倒是范施的棋譜,里面的破綻就少多了,沒錯,看譜識人,周小松作為一代國手,他這樣做并不奇怪,所以站在這個角度看待問題,他覺得自己能和黃龍士掰掰腕子,這事還真的可以理解。”

  李襄屏聽了一笑,而說到這里的時候,眾人也不在周小松的問題上糾纏了,畢竟今天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打造一個好的劇本。

  “襄屏,你剛才說考慮增加國際交流部分.......”

  李襄屏看著洪專家笑道:“沒錯,洪老師,您剛才都說了,雖然國內文獻沒有相關資料,然而日本那邊還是有的,我正好就想到一個,覺得非常適合編進劇本。”

  “日本方面有,日本方面還是范施時期的圍棋交流信息?......我想到了!”

  老洪畢竟不是偽專家,他只在那想了一會,還真的被他想起一個,不過他在這個時候還不是很確定,用詢問的口吻說道:

  “襄屏你是說,古琉球王子到日本要免狀的故事?”

  李襄屏含笑點頭:“沒錯,洪老師厲害。”

  而在這個時候,趙家棟卻有點莫名其妙,他當然知道古琉球就是現在的沖繩,也知道在“我大清”那會,沖繩還是咱們國家的屬國,更知道老洪說的“免狀”,其實就是段位證書,日本的職業段位證書。

  然而古琉球王子到日本要免狀是什么鬼?這是拍中古棋,又不是拍日古棋,并且就算古琉球是屬國,但一個琉球王子,好像代表不了當時的中國人吧?

  然后文教授耐心給他講解整個故事,故事并不復雜:

  根據日本一些文獻記載,在當時,琉球就和日本本土的交流比較頻繁,琉球國的棋手去日本討要“免狀”,這種事情也時有發生,其中最著名的有兩次。

  第一次是日本道策時代,當時的琉球第一高手跑去日本要職業段位證書,并且要求還挺高,他要求獲得“高級免狀”,也就是要求獲得職業五段證書。

  日本的免狀當然不可能白發,這是需要考試的,考慮到職業五段,這樣按照日本圍棋的規矩,那正好就是九段讓兩子了,于是日本當時唯一的九段道策出馬,主持了這場考試。

  道策那是什么人?在李襄屏版“圍棋兵器譜”上排名第3,地位還要在大李之上,于是那場比賽沒有懸念,道策非常輕松擊敗對手。

  總算還好,道策當時還手下留情,并沒有趕盡殺絕,在大局已定保持住日本圍棋的尊嚴之后,他還讓對手贏了一盤,并且客客氣氣的給了一張初段“免狀”。

  道策的做法無可指責,然而古琉球雖小,人家的王子也是有尊嚴的,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于是初段證書也不要,回到老家臥薪嘗膽,一門心思想要一張真正的“高級免狀”。

  然而古代的交通經濟都不發達,古琉球王子這一等,就是等了幾十年,等到古琉球王子再次出發,不僅王子本人已經換人,由老王子變成新王子了,并且當時的日本棋壇也剛出道,道策棋圣已經去世,日本的四大圍棋家族正在爭“棋所”爭得厲害。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古琉球新王子再次抵達日本,再次要求“高級免狀”。

  而日本方面,當時雖然自己人內斗得厲害,然而古琉球王子來訪,這在當時可是外交事件,因此再怎么說,他們也必須推出一個人來應戰。

  這個人選被日本人爭得厲害。

  畢竟無論怎么說,能代表整個日本國出戰,這對于棋手個人來說,還是對于幾大圍棋家族來說,都是一個至高榮譽。

  更何況幾十年前的那件事,整個日本棋界還記憶猶新,他們想當然的認為琉球王子是弱雞,因此爭取到這樣的出戰機會,肯定是一件名利雙收的好事。

  正是因為當時日本棋壇的這種現狀,導致這個代表日本出戰的人選竟然難產,“本因坊”,“井上”,“安井”等幾大家都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最后出戰的是當時的一位日本七段。

  劃重點:當時這位七段的出戰其實并非名正言順,說穿了他當時其實就想先斬后奏而已,內心想著生米煮成熟飯,等自己擊敗了這個琉球王子,那自己要求“棋所”的寶座就名正言順。

  然而尷尬的事情發生了,等那位七段和琉球王子一交手,卻發現讓兩子根本讓不動。

  更讓那位七段尷尬的是,由于他這次出戰并沒有獲得授權,因此在當時,他根本沒有頒發“免狀”的權利。

  在日本的一些文獻中,很詳細的記載了這次尷尬事件。

  在文教授的娓娓道來之下,趙家棟聽得津津有味,不過等文教授講到這,趙家棟開口問道:

  “這個故事雖然精彩,不過文教授,這和中國圍棋有什么關系嗎?尤其是和范施時代有什么關系嗎?”

  文教授微微一笑:

  “在日本文獻里有這樣一句話,那位琉球王子在臥薪嘗膽期間,他們曾到中國學棋,尋求提高水平。”

  洪專家笑著幫腔:“并且根據那位古琉球王子說,這是日本文獻里的原話,他認為當時中國圍棋的水平,對日本圍棋不遑多讓,甚至殺力好猶有過之,他們正是通過到中國學習,水平才得以突飛猛進。”

  文教授接著一唱一和:“按照時間計算,道策和黃龍士屬于同一個年代,范施要比黃龍士小幾十歲,因此古琉球王子到中國學棋,不會錯的,雖然在咱們國家找不到任何文獻記載,但幾乎肯定就在范施時代。”

  “這樣啊!”

  趙家棟當時就又驚又喜。

  的確,他這個時候真的是又驚又喜。

  毫無疑問,這真的是個好故事啊,真的非常適合編到劇本里。

  雖然大家早就已經定了調子,“大國手”盡量要求真實,然而影視劇畢竟是影視劇不是?所謂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不是?

  在這種地方適當發揮一下,在日本文獻的基礎上適當發揮一下,這當然就不算胡編亂造了。

  “呵呵呵,到時候拍這個橋段,是不是要考慮一下去日本取景呀?對對,最好把日本圍棋也拍一下,比如把道策拍一下,還有那個自知之明的七段也拍一下,這樣咱們整部劇就不一樣了,格局大大的不一樣了,哈哈.......”

  晚上將近11點鐘,首次劇本研討會終于結束,到場所有人你都意猶未盡,覺得很開心,并對派出一部好劇充滿信心。

  李襄屏要返回學校了,趙家棟親自送他。

  “趙叔,那您覺得這步戲什么時候能拍?”

  趙家棟聽了苦笑:

  “襄屏不瞞你說,現在有了這個劇本框架,這如果交給其他影視公司來做,其實馬上就可以啟動,可趙叔不是自私不是,想把這個好項目留給自己不是?,可我自己的影視公司還沒影呢,要搭起整個班子,組建整個劇組,另外還要找演員,找導演,繼續打磨劇本,忙道服化的事等等等等,這樣算下來的話,這個項目的啟動,怎么也得明年的事了,最早最早也是今年年底。”

  李襄屏呵呵一笑:“我聽趙叔說了那么多,好像就沒提錢的事呀,看來趙叔不差錢。”

  “錢?”

  趙家棟哈哈大笑:“既然是襄屏你嘛,那我也不瞞你,我跟你說,我想開傳媒公司,現在真不差錢,我現在已經談好一筆融資了,足夠先開兩部劇,不過這種事情呀,你別在外面亂說就是。”

  兩家的關系畢竟非同一般,因此李襄屏想了想然后道:

  “保利?”

  趙家棟含笑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等返回學校后,趙家棟準備告辭:

  “好了襄屏,今天就到這,真是要感謝你提出這么多創意,對了,你對這部“大國手”還有其他要求沒有?”

  李襄屏微微一笑:“趙叔,我現在就一個要求。”

  “哦,你說你說。”

  “我要求這部劇的第一主角,對,就是施襄夏的扮演者,必須征得我的同意。”

  趙家棟先是一愣,續而大笑:

  “好,哈哈哈,既然你花了那么多心血,那趙叔現在就答應你,到時候開始選角的時候,一定來問問你的意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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