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奕譞入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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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皇太后——。”載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澀，“奕增于丑初之時巡哨查夜之后便不見蹤影，一同失蹤的還有其六名親衛.......。”
“你對此是何看法？”慈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平淡不夾雜絲毫的情緒波動，但越是如此，載垣心里越是忐忑，這幾年他早摸透了慈安的脾性，語氣越是淡然，心怒火越盛。
自青軍社惹禍之后，他發覺自己諸事不順，喝涼水都塞牙，在察覺載釗有異常舉動之后，考慮到載釗身份特殊，他建言讓奕增去勸說載釗安居京師，畢竟奕增與載釗共事多年且私交甚厚。
誰能想到奕增這個將嚴守立掛在嘴邊的會來這一手，不消說，奕增肯定是被載釗說動了，他現在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沒事多什么嘴？之前一個恭王，如今再來一個奕增，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主動將頂戴摘下來放在地，重重磕了個響頭，他才道：“回皇太后，奕增應是臨時起意，倉促而行，微臣竊以為.......，其應是連夜趕回天津。”遲疑了下，他才接著道：“微臣懇請將其革職拿問，如此，其即便回到水師大營，也難以興風作浪。”
珠簾后的慈安臉色著實是有些難看，這真可謂是按下葫蘆浮起瓢，防住了載釗，卻沒想到奕增會反水，丑初離營，此時只怕早已到了天津！
下旨將其革職拿問？慈安不是不想，卻是深知此時應該沉住氣，奕增、載釗在北洋水師經營多年，這些年朝廷對北洋水師也是疏于掌控，一旦下旨將奕增革職拿問，只怕會逼迫奕增倒向元或者是恭王，況且，將奕增革職拿問，元會是何反應？會不會借機生事？
目前奕訢已經率一萬大軍班師回京，運送的艦隊還不清楚是北洋水師的還是元的，這個時候，天津一亂，可不是正好給奕訢創造機會？
默然半晌，她才壓下心頭的不滿，緩聲道：“奕增人前人后皆言軍隊應該嚴守立，不參與朝政，這些年也確實不曾摻和朝政，或許是另有隱衷，暫不急于將其革職拿問。”頓了頓，她接著道：“給奕譞去電，著其去見奕增，能令其回心轉意自然更好，至不濟，也得讓北洋水師嚴守立。”
天津，新港，北洋水師大營。
數騎快馬疾馳到營門外，在門口盤旋了幾圈隨即徑直疾馳入營，不過兩盞茶功夫又疾馳而出，到的附近一處林木茂盛的小山崗下，幾個騎手才棄馬急行了山崗，一直站在山頭觀望的奕增快步迎了去。
從京師星夜疾馳趕回天津，他沒敢回天津的提督衙署，而是徑直來了水師大營，為防著朝廷緝拿問罪，他先著親衛回營打探情況。
幾名親衛一溜小跑著迎來，稟報道：“軍門，大營一切正常，沒有絲毫異常，亦無人前來。”
“回營。”奕增簡潔的道，一路下山他一路琢磨，如今已將近黃昏，他擅自離營不可能還未被察覺，如今朝廷對于北洋水師極為敏感，不可能他去向不明大半天朝廷還沒有反應，極有可能是在這個節骨眼朝廷也不敢輕舉妄動。
入的大營，見的確實是毫無異常，奕增才徹底放下心來，進的營部，駐守大營的總兵鄂安泰匆匆迎了出來，見他滿面風塵，心里不由的暗自詫異，敬禮道：“整訓完了？軍門這是騎馬回來的？”
不怪他如此問，京師到天津有火車，從天津來大營則多半是乘船順水而下，極少有騎馬的，奕增也不解釋，徑直道：“去你辦公室。”
北洋水師協同出兵伐倭，但為防意外，在天津還是留下了一半左右的兵力，留守的是兩總兵，福恒在海軍提督衙署主持，鄂安泰則是坐鎮大營。
進的辦公室，鄂安泰自覺的關了房門，隨即倒了一大杯涼白開送，奕增一路換馬不換人疾馳二三百里，也確實是又累又渴，端起水杯猛灌一氣。見狀，鄂安泰回身又倒了一大杯，想想接著又沖了壺茶。
奕增也不吭聲，兀自掏出盒香煙點了一支，待的奉茶來，他才開口道：“整訓還未結束，我是擅自離京，星夜疾馳趕回來的......。”
擅自離京？星夜疾馳？鄂安泰心里不由一緊，對方這是要做什么？他心里登時有些慌亂，他是奕增一手提拔起來的幾大親信之一，否則奕增也不會讓他坐鎮大營，如果奕增要造反或者是背叛朝廷，他該怎么辦？
不容他多想，奕增已是接著道：“恭王班師回京，朝廷和元都盯了咱們北洋水師，恭王可能也是如此，目前的局勢，想來你看的也清楚，推行憲政是大勢所趨，若是預備立憲期滿，朝廷食言或者是推諉，元必然起兵討伐。”
說到這里，他端起茶杯呷口茶，這才接著道：“元起兵討伐會是什么后果？這無須我贅言，看看朝鮮、倭國以及東南亞各國能大致判斷出。
保皇派如今已經徹底掌控八旗新軍，若是再掌控北洋水師，極有可能會拖延立憲甚至是公然食言反對，我不希望看到這個局面，不希望元與朝廷開戰，不希望北洋水師成為保皇派的犧牲品。”
與元開戰，那無異于是以卵擊石，對于這一點，鄂安泰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一直一貫的立場和態度他也是知道的，聽到這里已經是大致猜出來了，當即試探著道：“軍門的意思是，北洋水師保守立？”
奕增沉聲道：“對，咱們誰也不幫，嚴守立！”說著，他輕嘆了一聲，“不過，現在是嚴守立，也需要冒著極大的風險......。”
只是嚴守立，這風險確實有，但最多也是個擁兵自重的罪名，鄂安泰當即朗聲道：“末將唯軍門馬首是瞻，聽從命令，服從指揮！”
“好！”奕增干脆的道：“傳我命令，大營和港口進入一級戒備，任何人不的得擅自出入，另召集所有在營四品以軍官前來會議。”
“末將遵令。”鄂安泰連忙起身立正朗聲道，他很清楚奕增心里著急，不敢有絲毫耽擱，轉身出了辦公室，這才下樓，迎面碰軍需處長常貴祥，兩人關系頗好，他頗為意外的道：“今天是什么風，把咱們的財神吹來了。”
常貴祥午來了，一直呆在港口，聞報奕增回營這才急匆匆的趕來，一見鄂安泰，他滿面笑容的道：“當然是好風，好風憑借力，送我青天......。”
鄂安泰心里有事，而且是急事，可沒功夫跟他閑磨牙，當即道：“先去樓下轉轉，我稍后去找你......。”
“一句話的事，我這也是急事。”常貴祥連忙道：“元新出的蒸汽炮艦，有五艘，問咱們要不？五折優惠，但要現銀......。”
蒸汽炮艦可是好東西，更何況是五折，不過一聽要現銀，鄂安泰也不敢亂表態，再說了，他現在也真沒功夫掰扯這事，當即道：“軍門回來了，在我辦公室，這事你去請示軍門。”
常貴祥佯裝一臉驚訝的道：“軍門回來了？”
“還能騙你不成，趕緊的去。”鄂安泰說著快步離開。
常貴祥心里暗笑，當即了樓，到的辦公室外，他整了整軍裝朗聲道：“報告——。”
“進來。”奕增隨意的道，見的進來的是常貴祥，他有些意外，意外對方平常都是呆在天津城的，待的對方見禮之后，他才道：“你怎知我回營了？”
常貴祥知道給他的時間不多，不敢兜圈子，徑直道：“回軍門，屬下今天午趕來新港，一直在等候軍門回營。”頓了頓，他接著道：“元的人托屬下給軍門帶句話，許諾五艘蒸汽炮艦......。”
“五艘蒸汽炮艦收買了你？”奕增沒好氣的翻了他一眼，道：“什么話？”
常貴祥連忙道：“北洋水師堅持一貫的立場，嚴守立即可。”
“誰托你帶的這話？”
“元天津分行的胡掌柜。”
元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奕增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易知足讓北洋水師嚴守立，應該是擔心刺激朝廷，擔心朝廷鋌而走險，這也正符合他的心意，說實在的，他最擔心的是元要求北洋水師改旗易幟，那會讓他左右為難。
略微沉吟，他便道：“回復元，北洋水師一定嚴守立！”
聽的這話，常貴祥不由的暗松了口氣，道：“屬下馬給他們發電報。”
略微斟酌，奕增才道：“不用。以我的名義給鎮南王去電。”頓了頓，他接著道：“你的任務是將那五艘蒸汽炮艦給我弄來。”
“軍門放心。”常貴祥笑道：“胡掌柜親口許諾的，斷不至食言，咱們還欠著他們不少借貸。”
元的態度，讓奕增心情輕松不少，只要元不逼迫，恭王想來也不會逼迫，太后方面，只要他保證北洋水師嚴守立，估摸著問題也不大，如此一來，北洋水師不再會是各方爭奪的焦點，也無須去蹚這趟渾水！
另外，元這個態度，也更利于他說服北洋水師一眾官兵，看來，這步棋是走對了，雖說不會左右逢源，卻也不用兩面樹敵！
說服一眾軍官嚴守立奕增預料的還要容易的多，原本他以為多少還會有一些軍官反對，但在他仔細的分析了當前的局勢之后，所有的軍官都紛紛表態支持嚴守立，差別只在于表態的快慢和態度的堅決程度。
實則，人人心里都明白，如今元才是大腿，朝廷只能算是胳膊，在立憲這件事情，胳膊終究拗不過大腿，北洋水師保持立，對于所有官兵來說都是一種保護，再說了，北洋水師下官兵，怕是找不出幾個愿意與元為敵的。
散會之后，奕增簡單的做了一番部署之后，正打算去洗個澡吃晚飯，有軍官來報，醇親王奕譞的座船已抵達碼頭。
對于奕譞的到來，奕增一點不意外，若是奕譞不來，那才叫意外，他當即問道：“有無欽差儀仗？”
“沒有，醇親王是微服前來，著人遞的是名貼。”
“請醇親王入營。”說著，奕增吩咐之后瞥了鄂安泰等幾個軍官一眼，道：“咱們去迎迎。”
“軍門。”鄂安泰提醒道：“即便沒有欽差儀仗，亦有可能帶有密旨......。”
“無妨。”奕增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縱容奕譞帶了密旨，在他這一畝三分地，又能奈他如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指望他奉旨不成？
奕增等也未遠迎，在營門外候著，天色麻黑之時，見的一隊火把緩緩而來，鄂安泰輕聲嘀咕道：“帶的隨從還不少，應該有四五十人罷？”
奕增聽的一笑，“朝廷并不了解咱們的態度，醇親王前來咱們大營，多帶些隨從壯膽，也是情理事。”
常貴祥也在一眾軍官，而且站在奕增的側后，能夠做北洋水師軍需處長的自然是奕增這個水師提督的親信，在一眾軍官，他算得是老于世故，聽的這話，他皺了皺眉頭，道：“咱們這可是軍營，四五十號隨從與三五隨從有什么區別？”
奕增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別藏著掖著。”
“屬下覺的有點蹊蹺。”常貴祥斟酌著道：“軍門還是回營的好，醇親王的一應隨從，我們可以在大營外攔下來。”
奕增沉吟著沒吭聲，醇親王身份貴重，一眾官兵不可能冒冒失失的去搜身檢查他的一應隨從是否攜帶武器，如果那些隨從攜帶有手槍.......。
鄂安泰也想到了這層，連忙附和著道：“眼下情況特殊，還是謹慎些為好，軍門且先回營，屬下等在這里恭候。”
奕增也不矯情，這個時候確實是什么可能都有，他當即點了點頭，吩咐道：“那我先回營，說我在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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