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難得機會
第一百一十八章難得機會廣州、河南島，伍家花園。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的小說 富麗堂皇的伍家花園外外一片素白仿佛下了一場大雪似的，入眼一片潔白，白色的粉墻，白色的幔帳，白色的捐花、白絹燈籠，大門外高高飄揚的長長的招魂幡，進進出出的人都是一臉的哀容。
延輝樓大廳此時已布置成肅穆的靈堂，正面是一塊連天接地的白色幔帳，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擺在幔帳的后邊，只露出一個頭面，間是一個大大的‘奠’字，下面是身著三品藍頂子的伍秉鑒遺像。
凝視著伍秉鑒不茍言笑的遺像，易知足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幕幕與伍秉鑒品茶談話的情景，從元銀行的籌建到元銀行的迅速崛起，元義學的成立，元團練的組建.....這些都離不開伍秉鑒的鼎力支持，遺憾的是，他匆匆趕來，卻沒能見伍秉鑒最后一面。
“放心吧老爺子，不論如何，我都盡力保伍家富貴平安。”易知足在心里默默的念叨著，他很清楚，伍秉鑒老年之后，處心積慮的是想保下伍家這諾大的家業。
在伍家花園為伍秉鑒守靈一夜，次日一早，易知足才提著一盒伍秉鑒留給他的三十年陳的大紅袍返回西關磊園，洗浴之后，他吩咐拒客，隨即沉沉睡去，連日在海顛簸，昨夜又一宿未眠，他是真的疲累不堪。
一覺好睡，直到天色麻黑，他才醒來，睜開眼發現春梅坐在床前支著下巴打盹，不由的一笑，輕咳了一聲，“老爺醒了。”春梅連忙坐起身來，抿嘴笑道：“坐著坐著犯困了。”
“又不是生病，守在床前做什么？”易知足說著翻身下床。
“左右閑著無事，想多呆在老爺身邊。”春梅邊說邊侍候他穿衣，小聲道：“老爺一覺好睡，這些日子累壞了吧？”說著，她又打探道：“聽說太太回海了？”
“消息倒是靈通。”易知足笑道：“剛回來沒幾日.....。”
“恭喜老爺。”春梅連忙道。
“是該恭喜。”易知足頜首道：“一家子好長時間沒能團圓了，快過年了，今年都去海過年。”
“那可有的熱鬧。”林美蓮推門進來笑道，隨即從身后的丫鬟手接過水盆毛巾，道：“爵爺，今兒一天來了不少人，聽聞爵爺拒客都先后留下帖子離開，不過，黃制臺下午來了，一直在園子里候著，孔掌柜剛來不久.....。”
易知足不以為意的道：“讓他們候著，先弄點吃的來。”
聽的這話，春梅不由的暗自咋舌，黃制臺可是兩廣總督，能讓他這么候著的，廣州怕是也他們家老爺了，林美蓮卻是見怪不怪，輕“哦”了一聲，轉身出了房間。
吃過飯，易知足才吩咐請黃恩彤長樂書屋，自個一搖一擺的緩步而去，他很清楚黃恩彤前來見他沒什么要緊事，無非是發行大錢和官票寶鈔的事情，等他一個下午，不過是一種姿態。
書房里，林美蓮早已安排妥當，燒了一盆炭火，整個房間里都暖烘烘的，易知足進的房間見一身便服的黃恩彤起身相迎，連忙拱手笑道：“下人不知事，有勞綺江兄久候。”
黃恩彤拱手笑道：“國城兄無須客氣，整日里瑣事纏身，在下是借這磊園躲的半日清閑。”
“綺江兄可是因為發行大錢紙鈔一事而煩？”易知足開門見山的道，說著伸手讓座，黃恩彤輕嘆了一聲，落坐道：“今日前來確實是為了這事，大錢還好說，可這紙鈔，若是元拒收，壓根無法推行。”
也不怪他發愁，廣東與其他省份不一樣，廣東是元銀行壟斷錢業，元拒收朝廷發行的官票寶鈔，這些官票寶鈔是廢紙，別說士紳商賈百姓不會要，是下面官吏，也沒人愿意要，強行攤派下去，跟搶銀子無異，絕對會惹出事端。
易知足不急不緩的問道：“攤派了多少？”
黃恩彤隨口道：“官票和寶鈔一起，總計是廣東三十萬兩，廣西二十萬兩。”
“數目不算大......。”易知足語氣輕松的道：“壓在藩庫吧，反正也流通不了。”
“國城兄.....。”黃恩彤陪著笑臉道：“兩省加一塊也不過五十萬兩，對于兩廣數千萬的流通量來說，影響微乎其微，元能否抬抬手，咱們也好交差。”
“可以，要元收下也不難。”易知足笑道：“折抵五十萬稅款如何？這些廢紙元壓倉庫。”
“那不還是等于拒收？”黃恩彤苦笑著道：“朝廷需要的是在市面流通。”
“綺江兄也沒必要揣著明白裝糊涂，咱們敞開了說。”易知足斂了笑容，正色道：“這數目是不大，但這是試行，朝廷既然開始發行官票寶鈔，必然會年年增發，今年是五十萬，明年有可能是一百萬甚至是二百萬，三百萬，后年呢？
不客氣的說，朝廷發行的官票寶鈔實際是搶錢，從百姓和士紳商賈手里搶錢！因為這些官票寶鈔，朝廷壓根沒打算收回，也沒有能力兌換現銀現錢！”
黃恩彤連忙道：“朝廷發行的官票寶鈔，怎可能不收回？繳納賦稅都是允許使用官票寶鈔和大錢的。”
“綺江兄是真不懂？還是裝做不懂？”易知足哂笑道：“是，朝廷確實規定可以使用官票寶鈔和大錢繳納賦稅，但是肯定有例，對吧？要不，綺江兄用這些大錢和官票寶鈔繳賦稅試試？”
聽的這話，黃恩彤訕笑著道：“確實有搭放搭收之言，但具體的例還沒出來。”
“之所以還沒有規定具體的例，是因為現在是試行，發行的數額小。”易知足瞥了他一眼，“等明年繼續發行之后，例會出來，銀票各半、銀六票四、銀七票三，甚至是銀八票二！這都是老套路，多讀讀史，知道！”
確實都是老套路，黃恩彤也清楚，發行大錢，官票寶鈔，并不是大清首創，他吞的一笑，“在國城兄面前談錢法，無異于是班門弄斧，不過，元要是拒收，咱們可沒有活路.....。”
“元要是接受，元也沒有活路！”易知足打斷他話頭道：“這事沒的商量，而且，發行的大錢，我也希望綺江兄盡快收回，別攪亂市場。”
黃恩彤苦著臉道：“國城兄總的給咱們地方官員留條活路不是。”
“活路不是沒有。”易知足看著他道：“折子，駁斥！公然拒絕接受推行大錢、官票和寶鈔。”
黃恩彤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這如何使得，朝廷如今是什么情況國城兄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了，圣初登大寶，正欲立威，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那暫且觀望吧。”易知足緩聲道：“不過，若是有人拜折駁斥，綺江兄可敢聲援？”
真有人折子駁斥？不要這烏紗帽了？黃恩彤遲疑著道：“兩江總督李子湘？”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沒吭聲，緩緩的抽了口煙，黃恩彤猶豫了片刻，話頭一轉，“太平軍發兵五萬，前些日子重新攻占了衡陽，近日又連下永州、郴州，兵鋒直指廣東廣西，國城兄可有耳聞？”
鬧了半天，是為這事來的？易知足這幾日在海，倒還真不知道這一情況，太平軍的動作夠快的，短短幾日接連攻占永州、郴州，如此說來，廣西省城桂林又該告急了？略微沉吟，他才道：“領兵將領是誰？”
想了想，黃恩彤才道：“太平軍兵分三路，領兵將領分別是林啟容、羅大綱、曾天養三人。”頓了頓，他接著道：“太平軍似乎有南下廣東之意。”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如今兵力抽調不過來，不過，我會調一個團進駐韶州府，以防太平軍進入廣東。”
黃恩彤并不擔心太平軍進入廣東，他很清楚，元不會放任太平軍攪亂廣東，他擔心的是廣西，確切的說是桂林，桂林如果失陷，他身為兩廣總督，必然是脫不了干系的，聽的對方如此說，他估摸著指望元出兵的可能是不大了，只能是退而求其次，“國城兄抽調不出兵力，能否幫著采購一批火器？”
易知足緩緩搖了搖頭，“才交付一批火器給八旗新軍，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夏季。”
黃恩彤著急道：“曾天養部二萬人馬正向全州進發，如今桂林兵力空虛......還望國城兄能施以援手。”頓了頓，他心一橫，“抵制官票寶鈔，若有人折子駁斥，在下必定積極聲援！”
“廣西，確實是愛莫能助。”易知足緩聲道：“不過，元會竭力保證廣東安全，綺江兄不妨將廣東兵力全部調入廣西，至于火器，明年會優先考慮兩廣。”
能得到易知足這個保證，黃恩彤心里也是大為滿意，至于廣東，算將兵力抽調一空，他也不擔心，元要是有心作亂，抽不抽調兵力都是一樣，他當即起身拱手道：“廣東安危可有勞國城兄了。”
易知足跟著起身道：“綺江兄放心，元斷然不會容忍太平軍攪亂廣東。”
黃恩彤前腳離開，孔建安后腳進了房間，見禮之后，他一臉興奮的道：“大掌柜，朝廷發行大錢、官票和寶鈔，對元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坐。”易知足隨意的道，俟其落座，他才含笑道：“孔掌柜是想借這機會在各個行省開設分號，推行紙鈔？”
孔建安笑道：“看來大掌柜已經有計劃了。”
易知足投以一個鼓勵的眼光，“說說你的想法。”
“那在下班門弄斧了。”孔建安謙遜了一句，這才道：“鑄造大錢、發行官票寶鈔，純屬是巧取豪奪，引發的后果不外有三，一是物價飛漲，糧食等一應日用必須品價格暴漲，二是私鑄、盜鑄嚴重，鑄造大錢，鑄錢的利潤大幅增長，利益所驅，必然私鑄、盜鑄盛行。三是引發混亂，大錢也好，官票寶鈔也罷，都是虛的，必然節節貶值，從而引發市面錢幣和物價混亂。”
私鑄、盜鑄嚴重？這一點，易知足還真是沒想到，當即便道：“私鑄、盜鑄的原委詳細說說。”
“不知道大掌柜平日里可有留意到，市面很少能看到乾隆和嘉慶的制錢，連道光制錢如今也是越來越少，原因是什么？銀貴錢賤，私鑄猖獗！”孔建安娓娓說道：“銀錢兌換幣原本是一一千，隨著銀價升，銀錢逐步漲，如今已是一二千以。
這使得民間私自銷毀、盜毀制錢的活動猖獗起來，因為有大利可圖，式好肉圓的乾隆、嘉慶制錢，每重量為一錢二分，一千枚制錢含銅四五斤，而千制錢卻只能購買到銅原料二斤，毀千制錢便可得一倍以的利益。
另外，私鑄小錢的情況也很突出，因為私鑄小錢獲利更大，小錢每僅重一二分，毀制錢一，便可私鑄小錢五六。
如今朝廷又鑄造大錢，民間必然會趨之若鶩，大量銷毀、盜毀制錢以盜鑄大錢，這將會使得本匱乏的制錢更為稀少，而大錢本身又不會順暢流通，這等于是雪加霜，讓市面流通的制錢更為稀缺。”
易知足點了點頭，道：“也是說，元應該抓住機會，發行寶鈔！”
“不錯。”孔建安點頭道：“不過，有一點在下不是很清楚，發行一紙鈔，會不會虧本？”
“虧！”易知足很肯定的道：“以咱們現有的印鈔規模和成本來說，發行一紙鈔，絕對虧本！不過，一、二、五、十、二十、五十、一百、甚至是五百、一千搭配起來，是包賺不賠。”說到這里，他笑了笑，“別說是包賺不賠，即便是虧本，如此難得的機會咱們也必須要抓住！”
孔建安聽的一喜，連忙道：“時間來的及嗎？”
“沒問題。”易知足笑道：“惡性通貨膨脹，需要一個過程，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這是要時間的，朝廷也要明年才會開始逐步增發大錢和官票寶鈔，完全來得及！積累了這些年，咱們也該抓住這個機會噴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