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榮巷,元奇總號。品書網 聽聞大掌柜易知足在前往順德途中被人綁架,孔建安腦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天塌了一般,半晌,他才沉聲道:“來人,馬上去廣州分行請梁掌柜過來!”
梁介敏匆匆趕來,聽聞這個消息也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回過神來,他第一念頭就是會不會是順德絲商干的?當即就遣人去叫何淑泰、王朝揖,隨后,他才問道:“孔掌柜沒有報官吧?”
“沒有。”孔建安搖了搖頭,道:“大掌柜被擄,對方多半是想勒索銀錢,貿然報官,怕是會危及大掌柜性命。”
“孔掌柜慮的是,先不急報官。”梁介敏說著,略微沉吟,又接著道:“十三行是否知道此事?”
“應該已經知道。”孔建安道:“與大掌柜隨行的有兩個伍家的護院武師。”
“易府可遣人去通報?”
“大掌柜跟前小廝李旺已趕去孚泰行通報。”
梁介敏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他才道:“對方綁架大掌柜若是為了勒索錢財,必然會通知元奇總號或是易府,開列具體的銀錢數額和交付的方式,對方不會也不敢要銀票,須的預備好現銀。”
錢莊在銀票上做手腳可說是輕而易舉,再笨的賊也不會蠢到要銀票,孔建安雖說是頭一次碰上這種事,但這點他還是明白,當即問道:“要準備多少現銀?”
“數額怕是不會小。”梁介敏道:“先預備二十…..五十萬吧,元奇如今名聲在外,對方怕是會獅子大張口。”頓了頓,他接著道:“孔掌柜無須慌,綁匪也有綁匪的規矩,一般不會隨意撕票,你就在總號坐鎮,我去十三行行商公所,看看十三行是什么章程,這筆贖金,咱們也不能自作主張。”
“順德絲商…..。”
“來了就叫他們在總號候著。”梁介敏說著拱了拱手,快步離開。
花地、榕青園。
一艘小船迅速的駛進后院碼頭,船一靠岸,化名蘇云海的黃殿元和姚啟昌兩人便躍上岸來,早就在碼頭候著的蘇夢蝶連忙迎上前,不及見禮,黃殿元便沉聲道:“出了什么事?如此著急。”
“易知足被人綁架了…。”蘇夢蝶說著就將萬黎安福的稟報轉述了一遍。
細細聽完,黃殿元皺著眉頭道:“在廣州誰有這么大的能耐?三合會?”
“應該不會。”蘇夢蝶道:“三合會根基在廣東,行事不可能如此肆無忌憚,易知足不僅是元奇大掌柜,還是十三行子弟,而且甚得伍秉鑒器重,三合會即便要錢,也不會采取綁架的手段,應該不是三合會做的,本地小幫會也不敢如此得罪十三行和元奇,應是潮汕那方過來覓食的幫會所為。”
“潮汕那邊咱們還有些交情。”黃殿元道:“放心,我馬上與他們聯系,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蘇夢蝶連忙蹲身道:“多謝少主。”
姚啟昌這時才開口道:“銀子沒事吧?”
“銀子能有什么事?”蘇夢蝶看了他一眼,道:“銀子是走票號匯去順德的,又不是帶在身上,不會有事。”
同文街北口,十三行行商公所。
聽聞消息,一眾行商紛紛放下手頭的事情趕來公所議事廳,這些年大清不太平,但廣州卻尚算太平,極少聽聞有綁匪綁架富商勒索的事情,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易知足身上,一眾行商心里多在猜疑,極有可能是因為元奇壟斷廣州錢行和操縱茶市的緣故,但這話有幸災樂禍之嫌,沒人敢說,他們可都是元奇的東家,再則茶市崩盤,十三行一眾行商也是受益最大,這一切可都是托易知足的福。
易允昌并不在公所,而是去了伍家花園,聽聞李旺的稟報,他冷靜下來頭一個就想到了伍秉鑒,真正有能力救易知足的,十三行中怕是只有伍秉鑒和潘正煒。
梁介敏匆匆趕到行商公所的議事廳,進門拱手見禮之后,他也不客套,徑直開口道:“諸位東家都在,那是再好不過,大掌柜被擄,賊人無非是要錢,還請諸位東家示下,贖金,是否由元奇直接支付?能支付多大的額度?”
嚴啟昌頭一個站起身表態道:“不論對方要多少,都照給,但有一點,必須保證易賢侄的生命安全,否則,咱們十三行不惜懸巨額賞金全天下緝兇!”
“說的是,銀子事小,人命事大。”吳天垣連忙附和著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證易賢侄的安全。”
兩人這一表態,一眾行商紛紛開口附和,誰也不甘落后,待的眾人聲音小了下來,總商潘正煒才慢吞吞的開口道:“梁掌柜,元奇和十三行本是一家,在解救易大掌柜這件事情上,十三行絕對是不遺余力,匪徒若是勒索,必然會通知元奇,有了消息,還望梁掌柜及時通傳。”
“自當如此。”梁介敏連忙應道,略微一頓,他接著問道:“大掌柜被擄一事,是否需要報官?”
“不急報官。”潘正煒道:“十三行已經派人通過各種渠道打探營救,此時不宜報官。”
順德,杏壇鎮。
天色麻黑,將黑未黑之時,兩艘大船緩緩靠上了鎮口一個碼頭,眼下正是春繭上市季節,往來停泊的船只不少,根本就沒人留意,碼頭上的人似乎是熟人,熱情的招呼著。
易知足站在船上四下張望了一眼,天色麻黑,幾十步外就看不清楚,也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他也懶的多問,一天下來,根本就沒人搭理他,問也是自討沒趣。
“老實點,別自討苦頭。”一個漢子惡狠狠的叮囑了他一句,隨后催促道:“下船,看什么看?”
“客氣點!”為首的漢子緩步踱了出來,呵斥道:“易大掌柜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易知足回首瞥了他一眼,沒吭聲,對方不是說場面話,對他確實是挺客氣的,至少沒綁,沒堵嘴,將他關在一間船艙里便不管死活了,一天下來沒吃沒喝,他如今是又饑又渴,也沒精神廢話,當下將包袱一挎,順著跳板上了岸。
上岸前行不遠,拐了個彎就進了一戶大院,院子不小,但卻不見幾個人影,易知足被直接帶到后院正房,隨后那幾個漢子就退了出去,既來之則安之,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么可懼的,況且對方還算客氣,點了支雪茄,他邊抽邊打量這房間里的陳設,琢磨著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