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安的理解中,這門所謂藏龍瞞天訣,其實也可以叫做黑魔法•大蛇召喚術。
行此術,須以上千只老鼠、青蛙、兔子、鳥雀的血肉,同置于一座大鼎中,調入蛇床子、龍吐珠等許多藥材,以蠟燭置于鼎下保持低熱,熬制七日,那味道詭異的血腥之氣便蒸騰而起,遠遠飄散。一二日間,便能將周圍數十里內最大的蟒蛇召來。
而欲渡劫之人,則以秘藥調和豬油,遍涂周身,主動被巨蟒吞下,藏匿于其腹中,直至度過雷劫,方才自腹中鉆出,從此劫數圓滿。
慕容安恍然,這大約算是借殼上市的修仙版。
包道乙苦笑道:“貧道也是第一次施行此法,卻不料竟然召來這般一條巨蟒,觀其氣勢規模,就算貧道不找它,只怕也要渡劫化蛟了!”眼中也自浮起幾分后怕之意。
接下來的事,慕容安一行皆已知道了:
無非巨蟒被他施術誘來后,才驚覺居然是招來了蟒蛇的老祖宗,那巨蟒顯然食量驚人,吞下了包道乙之后,又一不做二不休,在道觀中大肆殺戮,逢人便吞,所過之處,墻倒屋傾,驚得一觀道人飛奔逃散。
而包道乙仗著秘藥之力,一時不會被巨蟒胃液所消融,反在蟒腹中行起功來,一點神念溝通玄天混元劍,人劍意識交鳴,立刻引動天地異像,激起了雷劫。
可憐那條巨蟒,忽然見雷劫臨頭,還以為到了自己的化蛟之劫,仗著皮粗甲硬,咬著牙抗了兩輪,最后還是被劈得香飄十里,包道乙則剖開蛇腹,脫身而出。
可是,這好好一個武俠世界嗎,為么子會有雷劫呢?
慕容安就此問題咨詢了包道乙,包道乙吱吱唔唔扯了一通,什么冥冥之中溝通天地啊,什么天降雷霆砥礪修行啊,各種名詞用的驢頭不對馬嘴,慕容安也就明白了:包道乙其實也不懂。
想了一會沒想出所以然,柯武也只好先將這份好奇心暫時擱置。
“爹,你看…”包道乙這番交代,稱得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此慕容安一開口,慕容復便知其意,微微一笑,將玄天混元劍如丟垃圾一般,扔給了包道乙,后者忙不迭接過,愛惜不已的捧在懷中。
慕容復道:“牛鼻子,我看方老弟面上,便不與你為難,也望你能好自為之:這世間英雄無數,莫要再仗著本事,就真拿自己當做神仙。”
包道乙連聲稱是;
其實慕容復心情還是不錯的——畢竟是真正的飛劍啊,會這種手段的人,稱一聲陸地神仙不為過吧?一個陸地神仙被自己按著頭暴打,那酸爽…因此兒子開了口,他也就不再為難包道乙,順手還賣了方臘一個人情。
方臘拱手喜道:“多謝兄長!”他和寶光如來鄧元覺倒的確是極好的交情,鄧元覺和包道乙也算朋友,雖說包道乙作死在先,但真要沒了命,自己也不好見鄧元覺。如今慕容復饒過了此人,那真是再好不過。
事情鬧成這一步,慕容復想讓慕容安學飛劍的打算自然也破了產,而且他親身戰了一場,也明白以包道乙展現出的本事看,比之六脈神劍還是大有不如,用以對付弱者自然無往不利,對付強者卻是有些棋差一招,可謂雞肋,不學也罷。
不過看方臘神色,似乎并未放棄讓愛女學習這門本事。
慕容復有心結交方臘,自不愿壞他大事,便同方臘道:“廬山一行,我父子開了好大眼界。但是拙荊還在江州等候,愚兄不便久留,就此離去——姑蘇燕子塢中,愚兄備酒以待!”
方臘跟他眼神一觸,便知其所想,拱手道:“此行得與兄長結交,乃方臘平生之幸事!他日自當去貴府拜訪!”
方琢玉緊了緊身上的豹皮大氅,戀戀不舍道:“小哥哥,你要回家了嗎?”
慕容安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是啊,回頭讓方叔叔帶你來我家玩,好不好?”
小姑娘連連點頭。
包道乙在一旁聽到這里,忽然道:“慕容公子,貧道有一事相求!”
慕容復大奇,道:“你且說來。”
包道乙一直慕容安:“令郎英華天縱,與道法有緣,因此貧道厚顏相請,愿收令郎做個徒弟。”
若是沒有二人這番爭斗,慕容復自然千肯萬肯,這也是他來廬山的目的。但是此刻卻不由躊躇起來,一來是所謂飛劍術遠遠沒有他想象的厲害,并不是二來自己把這道士打得狼狽不堪,焉知此人不是存了歹心,要報復在自己兒子身上。
想了一想,覺得還是不答應為好,便推脫道:“吾子飛揚跳脫,并不是學道的材料,我慕容家也自有家傳的武功等著他學,怕是要辜負你的美意了。”
包道乙露出誠懇神色,道:“慕容公子,明人不說暗話,你這等大人物,屈尊來山中尋找貧道,想必也是為了飛劍之術。只不過一來發現貧道劍術不過爾爾,二來則是擔心你我有先前之不快,怕我不肯誠心教授令郎。”
慕容復被這道士道破心機,微微有些惱意,心想你明知道還問出來,故意找難堪是吧?那我就如你所愿:“哈哈哈,道長倒是個爽朗性子,你說的兩個原因,倒的確是慕容復心中所想。”
包道乙見他神態傲然,也不以為軒,只是道:“慕容公子,貧道先前找上你,言語中多有不恭,其實倒并非一味狂妄,只不過是為了激你出手,以完貧道的人劫。”
“人劫?”慕容安奇道。
包道乙呵呵笑道:“慕容公子你看,令郎如非同道法有緣,緣何對這些如此留意?”
慕容復冷哼一聲,未曾答話。其實他也看了出來,自己這兒子對什么雷劫啊法術啊飛劍啊,興趣不是一般的大。
包道乙道:“世間劫數,上有天劫,下有人劫,天劫易躲,人劫難防!貧道方以藏龍瞞天訣避過雷劫,你等便在此時到來,貧道觀你眾人面相,皆是氣宇軒昂、身懷殺心之輩,料得這人劫便要應在今天!因此特地出言相激,要憑著這身劍術戰敗了你,就此完了劫數。不料你棋高一著,幾乎取了貧道的性命,幸好這孩子好奇道家之術,口出留情之語,方為貧道解了大厄。”
方臘嘆道:“我說道長何以咄咄逼人,原來是為了度此劫數。”
包道乙道:“正是如此。因此我雖然被慕容公子痛打了一頓,但也就此度過了人劫!是以,慕容公子不必擔心貧道在內心懷恨。”
慕容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你這般說,卻是解了我后顧之憂。只是明人不說暗話,慕容復自問一身武藝,在江湖上并非絕頂,道士連我都打不過,我家安兒何必還要耗費時間學這門功夫?”
道士有些汗顏,但口中還是解釋道:“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同樣的法門,不同人修煉施展出來,威力也是大異。貧道輸給了你,那是貧道本來就武藝不高的緣故,雖有飛劍之能,但施展出的招數卻只平平,若是換一個劍術高手使來,自然大步相同”
慕容復心中一動,是啊!剛才那道士的飛劍雖然變化靈巧,但是亂飛亂鉆,倒的確是沒甚章法,若是換了自己會這飛劍,使出的招式威力何止倍添,頓時有些動心。
包道乙又道:“貧道練劍二十年,深知此道之最難者,實在悟性二字上。而慕容公子這位令郎,一看便是悟性上佳的良才美玉,之前上前阻攔你同貧道動手,可見不失忠孝本色,又有解貧道人劫之因果,如此佳子弟,貧道實不愿交臂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