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長亭。
昨日送人離別,今日被送。
送別的人只有一個。
商有蘇。
陳弼說還要繼續推演,老王已經去了永興州,江捕頭歷來對齊平川不感冒,李輕塵一看,那我還去湊什么熱鬧。
齊平川腰間挎劍,一身白衣飄飄。
背著大黑傘。
裴昱一身暗紅襦裙,鋪落在地,宛若盛開薔薇,腰間拖著那柄寬大的長刀,不過不是金線拖刀。
她不再是金劍義子。
商有蘇還是白底染翠的長裙,在長亭里有些擔心的說了許多叮囑,最后更是大方的掏出兩張紙鈔,說公子出門在外,可別餓著了熱著了。
長亭外的裴昱諷刺的暗笑。
想不到你商有蘇也有今天,怎么看你都被齊平川吃得死死的了。
這模樣,和娘子送夫君遠行有差別?
完全么有!
齊平川很暖心,覺得自己舔了這么久,也不是沒收獲的嘛,遲早有一天,我齊傲天會占據她心里的那座城。
商有蘇讓齊平川等一下。
她來到長亭外,冷冷的看著裴昱,“老實些!”
裴昱眼睛一瞪,“憑啥。”
商有蘇冷笑,“真以為我不會殺你?”
殺你裴昱,最多三劍。
裴昱反而越發不服,“你再這樣咄咄相逼,信不信我今晚就把齊平川勾搭到床上去。”
商有蘇咬牙切齒,“你敢!”
裴昱心里打了寒噤,氣勢卻不輸,“都要死的人,還有什么不敢?”
商有蘇氣極,跺腳,“就不準。”
裴昱忽然樂了,“行了行了,呱噪得很,比那么大房還呱噪,把心放好,我裴昱再不堪,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和男人滾床單的下賤貨色。”
商有蘇聞言臉色更黑。
我是大房?
你還想當小不成!
齊平川在長亭里看熱鬧,愜意的很,想不到我齊平川也有讓兩個女神爭風吃醋的一天。
甚爽。
帶著裴昱上馬,對商有蘇揮手,“天熱,早些回去,守好家等我歸來。”
商有蘇嗯了一聲。
馬蹄疾馳。
商有蘇望著遠去的身影,忽然覺得心里空空的。
她忽然有些羨慕裴昱。
因為每一次,她都能陪著公子,而自己卻因為種種原因,必須去辦其他的事情。
比如這一次,需要去篤定一下,百里青山是否真的會去昭寧縣。
如果百里青山去昭寧縣,又為了什么。
齊平川和裴昱將兩匹駿馬留在城外一戶農家,步行悄然進城。
同樣是永興州下轄縣城。
昭寧縣比之雙陽,差了一個檔次,雙陽縣城,好歹有那么幾條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也坐落著不少青磚紅瓦的院子。
可昭寧縣城,全是泥濘路。
城內也是一片蕭條,像浣清河畔那樣繁華的景象,對不起,么有。
街上流落著不少叫花子。
整個一蕭條景象。
管中窺豹,由縣城風貌便可推知昭寧縣令比起陳弼來,是天壤之別。
齊平川和裴昱按照陳弼的指點,在一座叫“豐順”的客棧住下。
不知道陳弼出于什么心理,他明明有昭寧縣的所有情報,卻神秘的不告訴齊平川一字一言,只說到了昭寧縣會有人告訴他。
戰爭,本就是情報的戰爭。
兩人如今的身份是主仆。
吃過晚飯,齊平川打算帶著裴昱出去溜達一圈,順便找點人聊聊天,套點昭寧縣的情報,不料集掌柜、財務、小二于一身的老板看見兩人出門,殷勤的說公子別出門,晚上宵禁。
齊平川不解,“關寧府轄境內,沒有宵禁啊。”
掌柜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轉身忙去了。
齊平川看向裴昱,裴昱聳聳肩,“鬼知道呢。”
兩人無奈回了廂房。
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無所事事。
齊平川終于明白古人為何生得多。
天一黑,沒事干啊。
只有上床。
又沒有避孕套之類的,總不能像武俠里一樣,用魚泡當避孕套吧,這就生的多,可惜醫療衛生落后,加上經濟差,于是死得也多。
所以在古代,能活著長大,是一件超級驕傲的事情。
前院響起關門聲。
齊平川咳嗽一聲起身,“我去找掌柜套點話。”
裴昱哦了一聲,回房睡覺去。
齊平川來到前院門面,發現年過五旬的掌柜坐在桌子畔,點了蠟燭,就著一盤已經冷了的炒菜和一碟花生米自斟自飲。
看見齊平川,掌柜笑了笑,“公子喝兩杯?”
齊平川毫不客氣。
淺抿一口走了個意思意思,齊平川放下酒杯,拈了顆放生米放在嘴里,一邊嚼著一邊說道:“陳弼是安排你來告訴我昭寧縣的情況?”
掌柜呵呵一樂,“公子怎么知道的。”
齊平川笑了,“猜的。”
陳弼刻意交待,那么這間豐順客棧的掌柜肯定是自己人。
掌柜一口飲盡杯中酒,齜了齜牙,說道:“其實情況也不復雜,隨便在街上找個人問問,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畢竟昭寧縣不大。
齊平川唔了聲,“倒是說啊。”
掌柜笑了笑,覺得咱們這位公子是個爽快人,挺好,說道:“縣令叫伍辛,和青云俊子許秋生一屆的舉子,是京都人,科舉落第后,仗著家里背景不錯,于是捐了個官。”
齊平川唔了聲,這個耳聞過。
掌柜又道:“主簿江憶南是本地土財主的侄兒,讀過幾年書,伍辛就任后,那位土財主去關寧府走了關系,把江憶南推到主簿位置上,為他謀利。”
齊平川嘆氣,黑暗的古代官場。
掌柜繼續道:“縣尉叫張紅牛,年紀不大,來路不明,據說是因為伍辛就任路上,遇著大蟲,張紅牛救了他一命,于是伍辛在朝堂和關寧府那邊操作了一番,讓他當了縣尉。”
齊平川還能說什么。
這特么就是蛇鼠一窩,昭寧縣已經爛透了,難怪城貌如此蕭條。
問道:“徐慶之呢?”
徐慶之就是雙陽城老教諭徐思青的公子。
掌柜苦笑,“還能怎樣,候補唄,說是候補縣令,其實在縣衙毫無存在感,被一眾人壓得死死的,公子倒也能苦中作樂,過著清平日子,每日里只是醉心于看看兵書做做學問。”
這一點很像老教諭徐思青。
齊平川恍然,掌柜稱呼徐慶之為公子,那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如此說來,你其實是徐慶之的家仆?”
掌柜起身行禮,“小的杜醇,見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