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杖責
荀域在長信殿看到韻瑤的時候并不覺得意外。
做賊心虛，說的就是她們這種人。年輕的帝王抬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平常地問到，“淑妃來了。”
“給陛下請安，”韻瑤福了福身子，起身緩緩道，“我聽聞二皇子病了，去了晏昵殿又沒有看見，所以過來瞧瞧陛下。”
“有沒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
將手里的奏折放到一邊，荀域幾乎沒有抬頭，“多謝你關心，沒什么。”
兩個人的對話客套又疏離，根本不像是皇帝和妃嬪，韻瑤就像是一個外人，來走親戚串門子的。
“我聽說二皇子是誤食了皇后殿下的杏仁糕，皇后殿下有哮癥？我從前倒沒聽人提起過。”試探著荀域，韻瑤走到他身邊，默默拿起墨錠，替他研磨，“這病不好調理，皇后殿下前幾日又落了水，陛下日理萬機，也沒去多瞧瞧她。”
荀域看著韻瑤研磨的動作，力道均勻，一看就是做慣了的。
“淑妃，你與你阿兄感情應該很好吧？”
被他忽然這么一問，韻瑤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思考了一下，最終決定“實話實說”，“并不好，若是好的話，他還會送我來和親么？”
點了點頭，荀域覺得她說的很對。
“既是如此，那你該不常出入他的書房才是。”
“自然。”韻瑤沒多想，開口便答了。
“所以，朕實在想不到有什么人需要你研磨。”用筆尖兒沾了點兒墨汁，荀域倒是用得坦然，但韻瑤卻不敢繼續了。
腦子飛快地轉著，韻瑤笑道，“自然是為了嫁給陛下而練的，凝翠常說我驕縱慣了，怕我伺候不周，不能討陛下歡心，這樣就不能達到和親的目的了。”
“什么目的？”荀域直直看著她，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
“當然是像南國一樣，和北國互利互惠。”
“唔。”荀域沒有接話，但也失去了跟她繼續聊天的意愿。
“陛下以為是什么呢？”
“沒什么。”
見他意興闌珊，韻瑤卻沒打算離開，“陛下，臣妾從前聽聞唐朝武后在做昭儀的時候，曾經為了爭寵，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臣妾雖然常居于宮中，可是一直不相信天下會有如此狠心的母親，凝翠跟我說那是因為我是做公主，和做人妃嬪不同，如今我想請教陛下，是否相信一個女人為了爭寵，會連自己的孩子都害？”
“你是說，皇后為了爭寵，故意給暮想吃了有毒的杏仁糕？”男人神色不悅，但明顯不是因為安寧。
“我自然覺得沒必要，這宮里雖然有幾個妃嬪，但陛下獨寵皇后，皇后又誕育龍嗣有功，嫡長子被封為太子，除非皇后瘋了，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可凝翠說，有些人就是已經得了天下所有，還是貪心不足。”
明明和青梅竹馬的戀人在一起了，卻還是不肯給旁人一點點的機會，過猶不及，自毀前程。
“放肆！”男人呵斥了一句，女子立刻跪在了地上。
“是誰給的她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議論皇后？來人，把那個叫凝翠的婢女帶到掖庭局，杖責二十。”對著旁邊的人吩咐了一句，荀域轉而對韻瑤道，“淑妃，朕看在你是西涼公主的份兒上暫且饒你一命，若是你日后再縱容下人妄自議論皇后，就別怪朕不顧及西涼。”
被嚇得花容失色，韻瑤叩首，“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請陛下看在我遠離故國，思鄉心切的份兒上，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滾。”
韻瑤提著裙子默默退出去，在離開長信殿后，女子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暖陽，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來。
借刀殺人原來是這樣一種感覺。
真痛快。
未等韻瑤回到漪蘭殿，凝翠就被人帶走了，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接就挨了一頓板子。
凝翠被打得皮開肉綻，據抬回來的人說，她挨打挨到一半兒的時候就昏過去了，差點就沒命。
”知道了，”淡淡說了一句，韻瑤吩咐人將她抬回房間去，“好生照看，這些日子不用她伺候了。”
待人走后，韻瑤將胭脂喚到跟前，看著她嚇得不輕的樣子，笑道，“你怕什么，你那么聽話又忠心，我怎么舍得打你。”
胭脂聞言，眼睛瞪的老大，卻是什么話都不敢說。她沒想到凝翠挨打竟然跟主子有關，凝翠可是淑妃的貼身侍婢。
“別驚訝，我們可沒有那么深的主仆情誼，她是西涼派來盯著我的，胭脂，實話跟你說吧，我并不想嫁過來，不想離開故鄉，離開親人，陛下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陛下，若是在別處，我這樣說定是要被問罪的，可咱們陛下不同，他只鐘情皇后一人，只要我不生事，便能在這宮里終老，但凝翠每日在我耳邊逼著我爭寵，我太累了，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你是北國宮廷養大的宮娥，看你的樣子就知道皇后殿下平日待你們這些人一定很好，不然也不會這么乖巧，所以你一定要站在我這邊，既是對我盡忠，也是對皇后盡忠，懂么？”
胭脂不懂，但是也只能點頭。
人家這樣好言好語，她不答應還能如何，何況人家也沒說什么大不敬的話，分析的條條是道，說的句句在理。
“凝翠不在的這幾日，你就跟在我身邊，胭脂，我要提醒你，以后或許我們要吃苦，但至少，我可以保你平安，不會像她那樣，從今兒起，在這漪蘭殿里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所以我希望你一直忠心，能替我分憂，想我所想，如果不能，至少對我說實話。”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忠心，盡心，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娘娘的事情。”胭脂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好像犯錯的是她。
“有個人說實話的感覺真好，從前我覺得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不是被照顧，而是被豢養，如今好了，終于能喘口氣，做我想做的事情了。”拿筆寫了一封信交給胭脂，韻瑤囑咐她道，“找個靠譜的人，把信送到西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