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而坐的少女神態悠然,語氣溫和:“王爺知道大白不是一只養來吃肉的鵝吧?”
“知道。”衛晗生出不大好的預感。
少女微笑著吐出幾個字:“所以不賣。”
衛晗被噎得有一陣沒說話,苦茶喝了一口接一口。
可沒辦法,病還是得治。
“不瞞駱姑娘,我確實需要那只白鵝。”衛晗捏著茶杯,斟酌措詞,“如果是錢的問題,都好說。”
話說少了,對方聽不進去,話說多了,容易任人宰割,有所求就是這么憋屈。
要說最省事的法子,確實如石焱所說,偷偷溜進大都督府給那只白鵝放點血就好。
但這般手段用在一個女子身上,他做不出來。
駱笙搖頭:“多少錢也不賣,我不差錢。”
衛晗:“…”
一住://bu6.
駱笙喝了一口茶,問:“王爺為何要買一只白鵝?”
沒等衛晗開口,她把玩著杯子笑了笑:“讓我猜猜。王爺不惜金銀,還特意問了大白的歲數,應該不是純粹買了吃肉。難道說——”
她與面色冷然的男子對視,神情似笑非笑:“難道說大白是神醫開出的一味良藥,能解某種奇癥?”
衛晗剎那皺起了眉頭。
他未曾料到,駱姑娘是這般敏銳之人。
畢竟白鵝入藥太過匪夷所思。
少女音色微冷,繼續說道:“王爺母親早逝,尚未娶妻,可謂孑然一身,能親自出面向我買一只白鵝,我想需要此物之人就是王爺自己吧?”
衛晗剛剛舒緩的眉又斂起。
孑然一身這個說辭聽著怎么這么讓人不適?
“王爺,我猜得對嗎?”駱笙平靜問。
開陽王多次去神醫那里,京城里有種猜測是為照顧他長大的乳娘求醫,而她卻覺得所謂乳娘只是個幌子而已。
真正有病的就是坐在她對面這個男人。
見被駱笙猜中,衛晗不再隱瞞:“駱姑娘冰雪聰明。不過我只需要一點鵝血為藥引,不傷及大白性命。”
駱笙笑了:“就算王爺夸我,我也不賣大白,更不賣大白的血。王爺既然打聽到大白,應該知道大白是我養了好幾年的,說是駱府一員也不為過。王爺聽說過家境困難賣兒賣女的,可有聽說過賣子女血的?”
鵝能與子女相提并論嗎?
衛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總覺得駱姑娘這是嘲笑他孑然一身,不如一只鵝。
他是哪里得罪了駱姑娘么?
要不是記憶還在,他甚至以為是他扯掉了駱姑娘腰帶,而不是反過來。
“不過——”見對方陷入沉默,駱笙語氣一轉,“既然不傷及大白性命,只取一些鵝血,我可以送王爺一些。”
“送我?”衛晗一怔。
直覺沒有這般好事。
對面少女彎唇一笑:“當然啦,我知道王爺乃清貴之人,白拿別人的東西會心中不安,就提一個小小的條件好了。”
衛晗嘴角一抽。
他不介意白拿,他很心安。
駱笙深深看衛晗一眼,笑道:“就如上次那樣,王爺以后幫我做件事好了。王爺覺得如何?”
衛晗還能覺得如何,大白捏在人家手里,只能答應啊。
見衛晗答應得痛快,駱笙也很痛快:“王爺需要多少鵝血,我這就回去給大白放血。”
衛晗:“…”說好了大白是駱府一員呢?看駱姑娘這干脆勁兒,一點不像啊。
“大白可有活過十二年?”衛晗問起關鍵處。
駱笙遲疑了一下:“不大確定,當初買大白說是養了七八年,現在就算沒有滿十二年,也差不了幾個月。”
說到這,她笑了笑:“不過據說藥引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想來差一日也不行吧?”
衛晗沉默了。
駱姑娘此話與神醫如出一轍,真的不是神醫知道駱姑娘養了一只這樣的鵝故意坑他?
想一想曾聽來的神醫事跡,衛晗壓下了這個不敬的想法。
神醫行事雖莫測了些,真正給人診治時醫德無需多說。
“確實如此。保險起見,我想等上半載。”
對面少女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那我回去命人照顧好大白。省得大白有個好歹,害王爺失了珍貴藥引。”
衛晗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默默替駱笙又續了一杯茶。
“正要請駱姑娘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
“王爺請說。”駱笙深諳不能竭澤而漁的道理,沒提新條件。
當然,最主要還是先聽聽對方說什么,要是不好辦的請求,該提條件還是要提的。
賠本買賣不能做,這是底線。
“我想派一名侍女在貴府小住,照顧一下大白。”衛晗說出請求。
正如駱姑娘所言,大白對他來說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鵝,而是珍貴藥引。
這么珍貴的藥引要等上半年才能用,不派自己的人盯著如何放心?
駱笙蹙眉:“王爺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派一名侍女去我那里照顧大白,恐有不妥。”
“駱姑娘可以對外聲稱是你買來的侍女。”
衛晗不明白這有什么不妥的。
他派出的侍女必然是生面孔,不會有人知道出自開陽王府。
駱笙笑笑:“倒不是侍女來歷的問題。”
“那是——”
駱笙看著衛晗,一臉坦然:“王爺可能不知道,大白正由我的兩個面首照料,你若派個侍女過去,與他們湊在一起不大合適吧?”
這一次衛晗沉默得有點久。
他先是想到一個問題:駱姑娘提及自己的面首,就這么理直氣壯么?
別人的私事他不該評論,可讓自己的兩個面首照顧一只白鵝,是不是有點考驗人的想象力了?
駱笙見對方沉默,很是體貼沒開口。
兩個面首照顧一只鵝確實有點驚人,總該給人家適應的時間。
而接下來對面男子說的話,倒是出乎了駱笙意料。
“不然這樣,我派一名親衛去照顧大白,駱姑娘覺得如何?”衛晗沉吟良久,試探問道。
侍女與駱姑娘的面首湊在一起不合適,親衛應該可以吧?
駱笙眼神閃了閃,微笑頷首:“可以。”
沒有什么不好的,能當上開陽王的親衛至少身手過得去,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見駱笙答應,衛晗心下微松,余光一掃守在院門處的石焱,瞬間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