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經被憤怒主宰了。
一開始,那些內侍宮女,都以為他要做法事,沒有準備。
等到發現他們在搜查,已經來不及了。
侍衛們一搜,很快找到了證據,抓出那幾個內賊。
可惜的是,沒辦法揪出背后的人。
雖然,他已經有目標了。
看到皇后和池韞出來,皇帝壓了壓脾氣,說道:“池表妹,今天辛苦你了,時候不早,就由皇后帶你去華春宮用膳吧。”
現在他實在沒有吃飯的心情,更不用說招待他們了。
池韞上前施禮,說道:“陛下且慢,臣婦還有一件事要說。”
皇帝不解:“何事?”
池韞道:“臣婦早年跟隨師父,學了些奇門五行之術,方才找證據的時候,發現承元宮有幾塊地磚很特別。”
皇帝目光凝重:“怎么個特別法?”
“這幾塊地磚,微微有些凸出,以御用工匠的手藝來說,有些粗糙了。于是臣婦記了一下方位,發現…”池韞停頓了一下,“暗合了一個陣法。”
“陣法…”
“是。”
皇帝不解:“那又如何?”
池韞直截了當:“下面可能藏了東西。”
殿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皇帝道:“胡恩,去找工匠來。”
“是。”
剛才只是小搜查,這會兒卻是要動地磚。
大匠遲疑著稟道:“陛下,您宮里的地磚,都是特別燒制的,砌的手法也有玄妙之處,若是挖出來,恐怕不好修。”
皇帝冷著臉:“朕叫你挖,你就挖!”
大匠沒法子,只能接了圣命:“是。”
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片刻后,大匠一身冷汗過來稟報,一進殿,便跪下來,頭伏得低低的:“陛下…”
皇帝看到他身邊那一排盒子,臉色難看極了。
“里面是什么?”他喝道。
大匠哆哆嗦嗦,打開其中一個盒子,卻見里頭放了個布袋子。再打開袋子,卻是一團亂糟糟的砂石。
皇帝正想叫他拿近來看,池韞喊了一聲:“陛下,不可!”
皇帝看向她。
池韞道:“這是煉丹之物,大多有毒。”
聽到毒這個字,大匠差點把手里的袋子灑了!
“毒…”
“莫怕。”池韞說,“這些是慢性毒,并不是碰到就會死。”
她看著皇帝的表情,充滿難以言說的同情意味。
樓晏上前一步,提醒:“陛下,還是先宣太醫吧!”
皇帝蒼白著臉,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院使趕到了。
皇帝指著那盒子:“這是什么東西,你去看看。”
院使應了聲是,撿起來一瞧,也跟著變了臉色,馬上跪了下來:“陛下!”
皇帝這會兒反而冷靜了,說道:“看來你知道,說說看。”
院使抖著嘴唇,好不容易說出口:“這是煉丹的藥物,本身略帶毒性,并不致命,但如果長期接觸,有、有…”
“有什么?說!”皇帝喝道。
院使眼睛一閉:“有殺精之效!”
殺精…
也就是說,讓人生不了孩子…
他這四年來,后宮一直沒有音訊,惟一有的那次,還是個爬墻的賤人!
皇帝一陣暈眩。
“陛下!陛下!”皇后急忙上前,扶住他。
皇帝緩過來,看著她,眼里漸有點點淚光:“皇后,原來、原來竟是這樣,那以后我們、我們…”可能都不會有孩子了。
原來這就是幾代皇帝子嗣凋零的真相!
樓晏慢慢踱過去,繼續問那院使:“這些藥,能放多少?”
院使回道:“煉丹之物,有許多是礦石,可以存放十幾年,甚至幾十年。”
“但這包藥材里,也有草物。”
“是。”
“這些草物有多久了?”
院使仔細翻看了一下,答道:“不久,或有三四年。”
樓晏點了點頭,看向皇帝:“陛下,您聽到了嗎?三四年前,這是您登基的時候啊!”
皇帝一愣。
他原以為,這包藥物已經埋了很久了,因為在他之前,先帝、英宗皇帝都是子嗣艱難,沒想到只有三四年,那豈不是說,這些藥物就是沖著他來的?
豈有此理!
“查!給我查清楚!三年前承元宮是不是修過?誰把這些東西放進來的!”皇帝大發雷霆。
池韞在心中嘆了口氣,默默站到一邊去。
消息送到清寧宮,太后很快趕來了。
當她看到這些盒子,膝蓋一軟,險些跪了下來。
承元宮修建多年,這個惡毒的陣法想必也設了多年。這些藥物只有三四年,不代表之前沒有。
所以說,他們子嗣稀少,傳承斷絕,根本就是中了別人的毒計!
“先帝啊!”太后淚如泉涌,“您總疑心,我們子嗣艱難,是自己失德之故。不是的,真的不是啊!您是被人害了,被人害了!”
大長公主也是淚流滿面,喃喃:“皇兄,父皇…”
兩人抱頭痛哭。
池韞看得不忍。
帝室三代,最開始,英宗皇帝以為是自己體弱之故,后來先帝亦是如此。可以想見,如果先太子繼位,也會如此。
一代一代,嫡支血脈終有一天維持不下去,于是斷絕。
“太后,義母,您兩位先別哭,既是有小人作祟,那就把人揪出來。總不能白白讓人害了吧?”
大長公主一抹眼淚,露出堅毅的表情:“說的對!嫂子,我們哭得太多了,我不想再哭了,要哭,讓我們的仇人去哭!”
她轉頭說:“陛下,下旨吧!”
皇帝一時懵然:“姑母,要下什么旨?”
“當然是宣人了!政事堂的相爺們、大理寺、刑部,還有內廷,這是關乎國本的大事,他們每個人都得出力!”
幾代皇帝被人設計生不出孩子,帝室傳承岌岌可危,誰能脫得開去?
皇帝點點頭:“胡恩,聽到了嗎?去宣詔!”
“是。”
接下來的事,池韞不好再插手了,她留在配殿里,聽著里頭吵吵鬧鬧的聲音,不禁嘆息。
誰都沒想到,困擾帝室三代的陰謀會這樣爆出來。
時間追溯到英宗皇帝在位,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建造這承元宮的工匠,早就作了古。
不過,這事有個很明顯的疑點。
三四年前,誰又重新放了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