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韞說不出去,就不出去。
九月份安安生生地過完了,轉眼到了十月。
大長公主還很稀奇,說道:“最近好太平啊!”
梅姑姑一邊收拾經書,一邊笑道:“太平還不好?”
太平當然好,就是感覺太不真實了。
大長公主說:“不知道是不是本宮的錯覺,自從阿韞來了,三不五時就要出點事兒。”
“…”池韞瞥過去,“您這是在說我太會惹事了嗎?”
“奇怪的就在這里,也不是你惹來的事兒啊!”大長公主一臉納悶。
池韞這下真忍不住了,大笑起來。
“你笑什么?”大長公主嗔道,“本宮好好跟你說呢!”
“您就當我會惹事吧!”
那邊梅姑姑問:“殿下,萬壽節快到了,咱們還照往年的例?”
萬壽節是皇帝的生辰,原來他的生日要到了啊!
池韞在心里感嘆,想起以前的事來。
宜安王和太子同歲,連月份都一樣。
太子生日,自然隆重,每年都大肆慶祝。
相比起來,宜安王記得的人就少了,經常搭著太子過。
池韞總是備兩份禮,一人一份,一模一樣。
太子每每說她奸滑,多費一份心思都不肯。
宜安王卻私下找她道謝。
“只有你,一視同仁。”彼時的少年這般說道。
池韞那時便意識到,他的內心藏著不為人知的陰暗,但只以為,那是自小離開父母之故,還很可憐他。
現在想想,他對太子一直懷有嫉妒之心,只是當時不敢顯露出來。
大長公主說道:“不知道今年要不要舉宴,本宮不想出門。”
“那就不去。”梅姑姑說,“反正陛下不敢怪罪您。”
大長公主聽得哈哈一笑:“那倒是。”
只要她不奪權,再怎么跋扈,皇帝都會忍的。
更何況,他現在最戒備的人應該是康王世子,哪里顧得上她?
池韞出了蘭澤山房,慢悠悠去司芳殿。
才走到殿外,就聽有人在爭辯:“不行不行,我下錯了,重來!”
另一個人的聲音帶著笑意:“落子無悔,俞大公子,你這樣可不是君子所為。”
“落子嘛!我們哪來的子?”
“唔,這樣說也是。”
“對吧?我這個人最講道理了!”
池韞拐了個彎,看到側旁臺階上,有兩個人坐在那里。地上用香灰劃出一副棋盤,一人拿紅花瓣,一人拿綠葉子,就這么下起棋來。
她不禁笑了:“兩位大人,好興致啊!”
那兩人齊齊抬頭往這邊看來。
俞慎之興高采烈,向她招手:“快來幫我看看,下在哪里好?”
樓晏很是無奈。
他沒可沒錯過俞慎之故意挑釁的眼神。
這家伙,是心有不甘,故意找他麻煩吧?
也罷,身為贏家,要大度。
池韞大大方方走過來,拿起俞慎之身邊的花瓣,放在其中一個位置上。
“啊!原來要下這里,我怎么沒想到呢?”俞慎之擊掌。
池韞笑瞇瞇:“我又不用科舉,這些雜學,難免比你學得精了點。”
對面樓晏放下一片綠葉。
“呃…”俞慎之再次舉棋不定。
于是池韞接著下:“我走這里,你待如何?”
樓晏換了個地方:“行,你要就歸你,不過這里歸我了。”
池韞皺了皺眉:“聲東擊西?那我就…另辟蹊徑。”
俞慎之想說話:“哎…”
樓晏繼續:“可惜以逸待勞。”
池韞脾氣上來了,席地一坐,繼續下花瓣:“我就不信了,這里爭不過你。”
俞慎之努力插嘴:“我說…”
樓晏笑了下:“我有何懼?”
完全沒了插嘴余地的俞慎之,很想甩自己一巴掌。
故意叫池韞過來,表現得親密一點,想讓樓晏吃醋。
這下可好,他們倆下起棋來,自己跟個局外人似的。
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無所事事的俞大公子,呆坐了一會兒,說道:“快中午了,我去沈記訂個羊湯鍋子,你們倆下完記得來吃。”
樓晏隨口說了句:“好。”
池韞還記得抬頭對他道聲謝:“俞大公子請客嗎?有勞了。”
俞慎之扯了扯嘴角:“你們別忘了就行。”
他起身,一步三回頭,終于走遠了。
浮舟不解,問他:“公子,小的去訂不就行了?哪用得著您親自跑一趟?”
俞慎之唉聲嘆氣:“你沒瞧出來嗎?公子我杵在那,怎么看怎么多余。”
浮舟很是同情:“您想開點,這世上的俊郎君多得很…”
“嗯?”
浮舟馬上改口:“小的說錯的,是美嬌娘…”
另一邊,眼見俞慎之走遠了,池韞問:“最近怎么這么安生?蕭家和康王府都沒動靜?”
“蕭達受了教訓,應該不敢再胡亂出手了。至于康王府…”樓晏停頓了一下,說道,“可能在等機會。”
池韞點點頭,小聲問:“宮里最近怎么樣?”
樓晏抬頭看了看她的臉龐,又低頭看了看她的手指。
拈著花瓣的手指,在鮮紅的襯托下,分外瑩白。
他心不在焉:“柳婕妤極是受寵,陛下這一個來月,除了去皇后和宸妃那里,其余時間都在碧玉軒。”
池韞笑了笑,繼續下棋。
樓晏收回目光,可惜心思已經不專注了。
他隨便找了個話題:“你說,玉妃真就失寵了?”
“不一定。”池韞慢慢說道,“他才從夢里醒來,現在還不能接受現實,所以會逃避。不敢面對玉妃,也是不敢面對自己。”
“那…”
“如果玉妃還沒有蠢到家,會知道怎么做挽回他的心。”
池韞微微擰了眉,停頓了一下,又接下去道:“其實,原來的錦瑟沒有這么蠢。她恐怕是被按在玉妃這個殼子里,忘了怎么做自己。等她終于想起來了,那才是真正的好戲。”
她想做玉重華,可她并不是玉重華。
遇到事情,想用玉重華的方式去解決,卻發現自己才智不夠,于是手足無措,顯得格外地蠢。
池韞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了秘密,便笑了下,主動握住。
“我們好久沒見了,要不要去碑林逛逛?”
“好啊!”樓晏反握住她,心滿意足,“我帶了些酒食,正可以一邊賞字,一邊野餐。”
半個時辰后,俞慎之孤零零地坐在羊湯鍋子前,遲遲等不到人來,悲憤地折斷了筷子:“樓四,我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