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魂不守舍。
看著大長公主的車駕飛一般駛過去,自己好像被碾過一遍似的。
整整三年,大長公主足不出戶,現下卻因為這事進宮了!
都是她惹出的禍!
怎么辦?
大長公主這一狀告到皇帝面前,會怎么懲處她?
不不不,不僅是她,還有康王府。
想到康王世子那個大外甥,曹夫人便是一個哆嗦。
她臉色一時青一時白,害怕得想逃避,但自己還有個不爭氣的兒子…最后咬了咬牙,吩咐車夫:“去康王府!”
康王世子匆匆進了宮。
打了一路的腹稿,想著見皇帝后怎么說話。
不料一踏進去,就看到大長公主和皇帝在說笑,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怎么回事?沒告狀嗎?不可能吧?
“臣參見陛下。”
一看見他,皇帝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大哥請起。”
康王世子明白了,不但告狀了,還告成功了!
他心中惱怒,卻又不得不憋住。
皇帝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蠢小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
“這么晚了,大哥怎么來了?”皇帝笑吟吟地問,好像真不知道似的。
聽到問話,康王世子收束心情,嘆了口氣,說道:“臣剛剛聽說曹家舅母的事,心中十分不安,故而連夜進宮來,一是向陛下解釋,二是向姑母賠罪。”
說著,向大長公主深揖下去,語氣誠摯:“姑母見諒,曹家舅母不知輕重,竟犯到了朝芳宮頭上,委實無知。”
大長公主目光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一個無知,就把事情都撇清了?你這口才可真好。”
康王世子腰更低了:“姑母生氣是應該的,侄兒已經告知曹家舅父,定會好好管教,過后再來給姑母賠罪。”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姑母也別誤會。我母妃前些天生了病,這些日子一直臥床,顧不上外頭的事。何況,她也沒有理由這么做,是不是?那位池小姐,與我們王府又不相干。”
聽曹夫人說了經過,康王世子就知道,這罪名得干脆認下。
都親口招供,還能怎么開脫?
所以,他把態度擺得極低,一方面認了罪,一邊又為母親開脫,若是大長公主不依不饒,那就挑起她的怒火,這樣才能扭轉形勢。
然而,他并沒有等到大長公主的怒火。
卻見她笑吟吟與皇帝交換了一個眼神,和顏悅色地道:“你放心,本宮不會誤會你母妃。她好好一個親王妃,怎么會對付一個無根無基的孤女?還用這種手段,也太下作了!本宮相信,她不會干這種事的。”
康王世子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她:“您…相信?”
“是啊!”大長公主慈眉善目,“你都說了,本宮還能不相信嗎?想是曹夫人為著兒子憂心,一時想岔了,才會遷怒到別人身上。”
康王世子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這么通情達理,還是那個脾氣剛硬的大長公主嗎?
“姑母…”
“好了好了,這事你不必解釋了。看看你,在外頭忙了一天吧?才回府又要料理這樣的事,也夠累的。”
聽著這番話,康王世子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濃。
不對勁啊!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還以為,這會兒進宮來,跟大長公主有一番官司好打,怎么就…
當他目光觸到上首的皇帝,忽然明白過來。
他們倆的態度,簡直一模一樣!
嘴上說得和氣,可表情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根本就是已經認定,這事母妃脫不了干系,只是不與她計較。
想明白這點,康王世子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陛下,母妃真的沒有做這樣的事…”
皇帝擺擺手,笑道:“大哥不必說了,朕自然相信你。嬸娘的病情如何?近日可好轉了?若是好一些了,就給她找點樂子,分散分散。不然一個人憋久了,容易想不開。”
“陛下!”康王世子急了,“別人不相信母妃,您也不相信嗎?”
皇帝詫異:“朕相信啊!大哥怎么這么說?”
相信你還這副表情!
康王世子終于知道什么叫有心無力了。
人家就不接你這話茬,想辯解都無從辯解。
你說不是?行,那就不是吧!
至于是不是,我心里有數。
見鬼的心里有數!
“大哥還有什么事嗎?沒事的話,早些回去歇著吧。”
“陛下…”康王世子還想掙扎一下。
皇帝截了他的話:“對了,過些日子,朕想舉辦一場家宴,正好有一件喜事宣布。”
康王世子說道:“這不好吧?八弟才剛剛沒了…”
提到姚誼,皇帝的臉色就沉了下來:“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家宴,一家人吃飯而已,還用顧忌這個?”
“臣不是這個意思。”康王世子郁悶極了,這個小子,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竟堵得他說不出來。
“朕知道大哥心疼那小子。”皇帝緩下語氣,“不過,眼下是姑母的喜事,怎么能觸霉頭呢?”
康王世子愣了下:“喜事?”
“是啊!”大長公主接過話,“本宮剛剛認了個義女,日后有人承歡膝下,阿談,你會為姑母高興的吧?”
康王世子的目光,緩緩落在她身旁的池韞身上。
大長公主已經轉頭吩咐:“阿韞,去見過你大表哥。”
池韞笑著答應一聲,上前兩步,低身施禮:“阿韞見過大表哥,以后還請多多照應。”
康王世子的表情,已經掩不住的錯愕,只聽大長公主絮絮叨叨:“說來,也要謝謝你那舅母,若不是她,本宮還想不到這個。多虧她鬧了這一場,本宮才下了決心。你怎么不說話?莫非不喜歡你表妹?”
“當然…不是。”康王世子憋屈極了。
這叫什么事?他氣沖沖地進宮來,準備跟大長公主大戰一場,結果力都蓄好了,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先是今天誣陷的事,人家擺明和皇帝通過氣了,嘴上說相信,表情卻明明白白“就是你干的”,叫他想辯也無處辯。
然后借機收個義女。
這家宴一辦,外頭還不打聽,大長公主為什么突然收個義女。
然后,今天的事就會被人拿出來反復說。
簡直就是把自家掛在墻頭,一次次展示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