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你可以走了。”樓晏道。
“這怎么行呢?”那人接過火折子,將燈臺點亮。
昏黃的燭光,照在樓晏臉上,越發顯得文秀風流。
他暗想,四公子這樣貌,不可能沒姑娘喜歡啊!
“主子說,四公子年紀不小了,不能一直這么耽擱下去。老王爺已經不在了,他這當大哥的若是不管不顧,豈不是太不負責?所以…”
樓晏解衣的手停住,轉身看他:“所以怎樣?”
“所以,四公子一天不成親,屬下就一天不能回北襄。”他可憐巴巴,“家里老娘還在張羅親事呢,四公子也不想看著屬下打光棍的,對吧?”
“你還是打光棍吧。”樓晏無情地說。
而另一邊,俞慎之喝得有點醉,下車的時候被涼風一吹,突然清醒過來。
“我今天干什么去的?”他想了一會兒,拍了拍腦袋,“對哦,陪老二上香。那我為什么跟樓四喝上了?”
大長公主沒有說話。
池韞也沒有動,跪得端端正正。
待飲完手里的茶,她重新開口:“這么漂亮的話,不也是花言巧語?”
池韞道:“漂亮話如果是偽裝的,那就是花言巧語,可如果是真心話,那就是它原本很漂亮。”
大長公主不由抿嘴一笑,語氣也緩和下來:“行了,起來吧。”
池韞松了口氣,撐起身來。
大長公主擱下茶盞,說道:“來陪本宮下一局。”
“是。”
棋盤擺好,大長公主一邊落子,一邊閑話。
“說起來,你來朝芳宮,是給師父守孝的。那等孝期過去,有什么打算呢?”
問她這話的,大長公主不是第一個,但意義完全不同。
池韞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回答:“臣女沒想太多,等事情辦完了,或許會找個喜歡的人嫁了吧。”
大長公主有點意外,琢磨了會兒,才問:“你要辦什么事?”
池韞落下一顆子,答非所問:“我父親死于三年前。”
大長公主一怔,手里的棋子差點沒握住。
“他明明身體康健,但有一日,忽然臥床不起了。”池韞慢慢說道,“待我回家,父親的痕跡已經抹去,想問當時的情形,都無從問起。池家如今沒落,早年交好的高官顯貴,大多數已經不來往了,但我想,總會有人記得的吧?”
大長公主看著棋局,頓覺索然無味。
片刻后,她道:“本宮乏了,你退下吧。”
池韞放下棋子,起身施禮:“是,臣女告退。”
看她退出供堂,大長公主久久沒有說話。
梅姑姑上前,擔心地問:“公主殿下?”
大長公主回過神,說道:“阿梅,你覺得她說的是真話嗎?不是想借本宮這把梯子,直上青云?”
梅姑姑略一思忖,說道:“要說進宮,殿下并不是最好的登天梯。您現在已經不理事了,還是康王府那邊得力些。”
大長公主點點頭,又覺得不可思議:“她父親叫池元,對吧?池老相爺的長子,我記得事發那年,才調回京城。”
“是。”
“這人,我先前沒印象,死的時機又確實巧合。莫非…”
梅姑姑道:“當年牽涉的人太多了,這也說不準。”
大長公主喃喃自語:“還真是出乎意料,她的目的居然是…”
原以為,無依無靠的她想求一門貴親,不想目的居然是為父親申冤,簡直讓她們措手不及。
安靜許久,梅姑姑再問:“殿下?”
大長公主回神,說道:“那張帖子,還是給她送去吧。”
梅姑姑一愣。
“到底想不想登天,得用實際行動證明,是不是?”
池韞出了蘭澤山房,把剛才的應對想了一遍,覺得應該沒問題。
大長公主叫她來,自然是想用她。
而她想被人用,就得露出底細,讓大長公主覺得可以用。
她當然不能說,我是玉衡先生的孫女玉重華,來為祖父報仇的。
那樣,大長公主恐怕會把她當成妖孽,先給摁死了。
而池大小姐,有什么理由做這些事呢?
那么巧,池大老爺死在三年前。
她不知道池大老爺的死因,反正時間剛剛好,拿來當個借口,挺不錯的。
正想著,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帶著七分驚訝三分不悅:“你怎么在這?”
池韞轉頭,看到了凌陽真人。
說話的是她身后的弟子,叫什么玉來著?她沒費心記。
“凌陽師叔。”她笑著施禮。
凌陽真人面色冷硬,勉強點頭。
她身后的弟子再次喊道:“問你話呢!”
池韞瞥了一眼,卻只跟凌陽真人說話:“師叔,華玉師姐一走,您的門下實在不像樣。在觀里還沒什么,出去了要是這個樣子,丟的可是朝芳宮的人。”
那弟子大怒,瞪著她道:“你什么意思?說我丟人,你才是居心叵測!跑來蘭澤山房,想討大長公主歡心?我師父在這,輪得到你嗎?”
池韞淡淡地笑:“大長公主想見誰,自然就見誰。倒是你,見面都不知道行禮的嗎?這位師妹?”
“你…”
“閉嘴!”凌陽真人語氣生硬,“這是你師姐!”
“師父”弟子委屈,她是為師父不平啊!
“長幼尊卑都不懂了?”凌陽真人惱火。華玉還知道放冷箭,這樣當面嘲她有什么用?何況嘴皮子還不如她!
被訓斥了一通,這弟子只能憋屈地給池韞行禮:“見過師姐。”
“這就對了。”池韞笑瞇瞇,“師叔來見大長公主?”
這弟子又昂起了頭,帶著炫耀:“師父定期來給大長公主講經。”
池韞點點頭,說道:“大長公主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師叔留心些。”
說罷,施了一禮:“我先回了,師叔走好。”
她帶著丫鬟裊裊離去,那弟子不忿地嘀咕:“要她提醒?師父才是大長公主身邊的紅人!”
師徒幾人上前,通報了來意。
不想梅姑姑出來回話:“殿下今日倦了,想歇一天。有勞真人跑這一趟,請回吧。”
凌陽真人愣了下,不禁看向池韞離去之處。
這死丫頭,來蘭澤山房一趟,大長公主就不見她了,難道又挖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