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銘直接著又道:“可是迷藏滅世的力量到底觸動人間,引發的天地失衡也仍需有人認真糾正。我們取折衷之法,將從迷藏國取回來的圣樹樹芯,制成了你脖子上這枚‘天衡’。”
“‘天衡’的效用,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將它投放人間,它的主人為了獲取更強大的力量,自然就會接取任務、維護天衡。這便不需要彌留的強行干預,有助于因果圓滿。”汪銘直輕聲道,“這對彌留也有好處:自從蒼吾使不再降臨人間,彌留的法則崩壞速度也放慢許多。”
蒼吾使游走人間造成的破壞,以及由此產生的深遠影響,都要算在彌留的頭上。它是法則匯生之地,也是因果聚合之地,直接對人間出手的結果就是自毀城墻,造成法則的進一步崩塌。
燕三郎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我不明白,‘天衡’的第二任主人婁師亮為何自殺?”
這事兒沒別人可問,都是百年前的舊賬了,只能拿來問問時刻關照人間的彌留之地。燕三郎隱隱覺得,這其中藏有絕密。
“他從未親口說出或者寫出原因。”彌留之地卻道,“我們并非無所不能,人類在腦海中想些什么,我們并不清楚。”
“沒有線索?”燕三郎問,“婁師亮做過多少次天衡任務?”
“五十二次。”彌留之地的反應很快,“紅色任務四次,橙色任務七次,黃色任務十一次…”
“他執掌‘天衡’多少年?”
“十五年。”又是毫無停頓的回答。
“十五年?五十二次?”燕三郎算了算,“這么少?”平均下來,婁師亮一年也就是做完三個任務。
千歲在一邊道:“婁師亮忙于政務,經常通宵達旦。他五十歲以后,靖國逢天災人禍不斷,他就是王廷朝和府邸兩頭跑,鮮有機會走出國都。”
是了,那時千歲就陪在婁師亮身邊,對他所作所為都看在眼里。燕三郎皺了皺眉,對于“陪”這個字忽然有些莫名的反感。
“你說,他是過于忙碌才無暇做天衡任務?”
“嗯哼。”千歲抱臂,眼里流露不滿,“后期他就很少做任務了,有時整年都不做一個。我督促他,他只以政務繁忙沒空外出為由。既如此,我讓他解綁木鈴鐺,他也不肯!”她忿忿道,“婁師亮這人就記掛什么國泰民安,想著名垂千古。做天衡任務攢愿力攢功德這么具體的事兒,他反倒不干!”
燕三郎聽出一點內幕來了:“也就是說,后期你很少理會他?”
“是呀。”千歲橫眉,“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成天忙活,我就白天睡覺,夜里出去玩耍,反正那時我可以離他好遠了。有時,我和他便是兩三個月也說不了一句話。”
少年長長“哦”了一聲:“那就好。”
“??”好什么?千歲一臉懵圈。
“沒什么。”燕三郎飛快轉走話題,“婁師亮完成的天衡任務不多,但其中有四個紅色任務?”
“前期他還是挺積極的。”千歲吐槽得毫不客氣,“后面干脆便不接任務了。有一年木鈴鐺閃了十幾次呢,他一個任務都不做!”
燕三郎目光閃動:“只說沒空?”
“是啊。有一回黃色任務還在他閑坐品茶時出現,他也拿這理由當借口,臉皮厚極!”千歲沒好氣道,“完成天衡任務,亦是天功,怎么就沒空了?”
“你就不覺得奇怪?”
“婁師亮這人怪癖多得要命,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必會覺得這都不算事兒!”話到這里,千歲看燕三郎忽然又擰起眉、沉下臉,顯出不悅,不由得微愕,但緊接著就道,“不過等到他死我封印之后,我也覺得這段時日有些不對。”
“好了。”燕三郎轉向汪銘直,“來說說我的第二個愿望吧。”
他們守護彌留有功,對方以第二個愿望作為獎勵。
“請說。”
燕三郎早就想好了:“我要長生不老。”
千歲和汪銘直都是一呆,只聽少年接著又道:“并且不能像守護者那樣要遵規守矩。我希望長生的同時還能悠游四海,不受限制。”
守護者可以長生,代價就是必須待在指定區域不得離開,還要履行守護之職。
千歲戳了戳他的胳膊:“喂…”這小子今年還不到十七歲,正該是無腦肆意揮灑青春的時候,怎么就心心念念想要長生不老了?
“嚴重心傷會致減壽。”燕三郎點了點自己心口,“與海神使一戰,我至少減壽五年,此時看不出來罷了。”
千歲默然。原來這小子都知道。
“再說人類強者,有史可查的最長壽命也不過一百七八十歲。”燕三郎目光炯炯,“太短。”相比其他智慧生靈,比如鬼王,再比如阿修羅,人類的壽命實在太短了。
就算他平平安安活到壽終正寢,他這一生對于千歲而言,大概只是短短一瞬吧?
而且…
他想起了千歲的大限。
燕三郎只問彌留:“能辦到么?”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杰想要再活五百年?可惜,上天不許。
現在他有挾天恩求自保的機會了。
這一回,彌留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三人連燒兩壺熱水泡茶,千歲又嗑完了一整包甘草瓜子——
彌留才終于開聲。
“你知道,我們從來不能直接替你完成心愿罷?”
有門兒,燕三郎一下振作起精神:“能指一條明路也行。”世上難事,最怕的往往不是前路艱難,而是連路都找不到啊。
“去天龍雪山的千紅山莊,找千紅夫人。”彌留給出了答案,“她嗜賭成性,無物不可押注。只要賭贏,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包括延壽。她都會予以滿足。”
燕三郎目光微閃:“她是什么?”
能有這種本事的,多半不是人。
“天人,和修羅道眾生一樣,壽命亙古。對于人類來說,幾乎就等于無限了。”汪銘直代答,“那里是人間與天人道的界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