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進入迷藏國的每一個外人都會小心隱瞞自己的出身和來歷。燕三郎看起來比誰都謹慎,怎會在這個女人面前口無遮攔?
當然,她戴著面具,燕三郎接收不到她的瞪視,只是對千歲微一搖頭。
這種小動作,就顯得很有默契了。
竇芽咬了咬唇。
這時邊上的矮胖老人笑呵呵打岔道:“他鄉遇故知,人生一大樂事。上岸以后,我們該找個地方好好吃喝敘談。哦——”他轉問荊慶,“島上有飯館子吧?”
“有。”荊慶答道,“只要有錢,你想要什么服務都有。”
“那我還得再找兩個小姑娘來替我按按背、松松筋骨。”莊南甲長長舒一口氣,也伸個懶腰,結果骨頭咯啦一聲響,他也“哎喲”一聲,“我這身老骨頭,都快被海風吹銹了。”
象鼻巖距離海島不遠,畫舫駛上兩盞茶功夫就到了。
這些群島在海上錯落分布,燕三郎目測至少有數百個之多。距離很近的島嶼才有橋梁相連,而多數島嶼之間必須借助船只方能通行。他們站在畫舫上就能看見不計其數的小舟往來穿梭,一派繁忙景象。
島嶼草木茂密,也是鳥類的天堂。船只駛近,時常能驚起叢林中許多飛鳥盤旋天際,都是外頭罕見的珍禽。
竇芽喃喃道:“這兒可真美。”
“看那個!”莊南甲向著更遠處一指,聲音洪亮,“那才叫作壯觀!”
畫舫剛剛駛過水上群山,海客們的視線不再被峰巒所擋,這時都齊刷刷倒抽一口冷氣。
這片最開闊的水域正中,赫然有一座水晶之島!
它有峰巒,有坡谷,但毫無疑問,構成這座海島的每一塊水晶都是通透純凈無瑕疵的。趁著天光正好,人們于是被它的璀璨迷得眼花繚亂。
穿過水晶島的每一縷陽光都從不同角度被反射出來,織成了浪漫唯美。
陽光底下,它在熠熠生輝。那是其他任何珠寶都無法比擬的耀眼和宏偉。
這座島本身,就是一塊巨大無倫的珠寶啊。
荊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這也太、太…”他一向伶俐,今回受到的沖擊是太大了。他聽長輩提起過迷藏國當中的水晶島,可是聽聞和親見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受。
這不應該是夢幻當中才能出現的場景嗎?
就連千歲也輕輕“哇”了一聲。
畢竟,女人對于美是沒有抵抗力的。
竇芽低聲道:“我聽說深海里面的龍族會建水晶宮,但想來不會比它更壯觀了。”
現在,畫舫就向著水晶島的方向駛去。
越靠近,越覺其宏偉。
荊慶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又給同伴講解道:“據說迷藏海國中還有金銀島,即是金和銀構成的海島,體積比水晶島要小一些。”
“上面全是金子和銀子?”千歲撫著下巴,“難怪這里的金銀不值錢。”
“正是。平時不許外人靠近。”她的聲音里滿滿都是不懷好意,荊慶笑道,“千歲姑娘可別打它的主意,迷藏國里好似有許多強人。”
莊南甲接了口:“打它主意的恐怕不止一兩個人,也不知下場如何。”
其他海客也是興致高昂、議論紛紛。
就在無數人翹首以盼中,畫舫靠岸了。
舫上的船員很有禮貌地引導眾人下船,井然有序。
既然走到這里,人們反而不著急了,都抱著異國觀光的心情舉步。
不過登岸時,眾人仍然又被震撼了一把:
別人家的碼頭,棧橋都是木頭制的;而水晶島的棧橋,一塊一塊都由赤金打造,在陽光照耀下幾乎要閃瞎人眼。
棧橋長一百多丈(近四百米),那么這就是金光閃閃、壕氣沖天的一百多丈。
所以每位乘客下船的第一步,就是踩在金子上。
并不是每個人都曾有過這樣特殊的感受,包括燕三郎。踩在黃金上的感覺分外不同,但又說不上來,少了金屬的鏗鏘,但是冰冷而威嚴。
這,大概就是把財富踩在腳底的感覺吧?
千歲側頭,在燕三郎耳邊低語:“行啊,這迷藏國還真懂得擺弄人心。”
迷藏海國六十年才開放一次,能進來的多半都是一方權貴,普通量級的財富怎會看在眼里?但眼下這個嘛…
金銀是最基礎的財富,這里誰身上沒有金子?可當它們海量積聚在一起時,就會產生無以倫比的魔力。
迷藏海國就是大大方方給所有外來者一個下馬威,讓他們知道,這里最不缺的就是財富——只要你有本事拿走。
走完棧橋就是腳踏實地了,依舊是赤金鋪路。舉目望去,這條黃金之路蜿蜒上山,直至遠處被林木峰巒擋住。其實純金本身柔軟,并不適合鋪地承重,所以迷藏國按配比煉成了赤金,抗酸抗壓抗腐蝕,價格和黃金也是相差無幾。
這個時候,客人們的目光就被島上的房屋吸引了。
碼頭附近的建筑很少,但越深入島嶼腹地,房屋的密度就越大。
千歲笑道:“看來這里同樣也有貧富分化嘛。”
水晶島上的建筑,按大小和外觀也分三六九等。最普通的屋宅和外界的并沒有什么兩樣,木架搭起、棕櫚鋪頂,外墻用貝殼碎片和沙漿夯成,保證堅固的同時也繪以鮮艷的色彩,倒是充滿了海島風情。
“這里的建筑款式,很雜。”越富有的住家,房屋建材就越高檔,占地面積也越大。至于風格,那簡直就是各派大雜燴,什么款什么型都有,燕三郎甚至看到了衛國特有的、飛檐上一字排出由大到小共六只檐獸的獨特造型。
外客都在東張西望,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了。荊慶看得目不暇接,但仍不忘給他們科普:“除了土著,還有許多島上居民的先輩都來自外界。”也把家鄉的風格帶來這里。
鄉土情結最難磨滅,幾十年、上百年都未必褪盡。
邊上也有其他海客聽見荊慶介紹,情不自禁道:“這等人間天堂,誰不想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