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并不偉岸,很少人知道他是天生神力,再有開山斧的加持,打出來的力道居然已經和眼前的龍伯虛像相差無幾。
樸魚深吸一口氣,握緊手斧再度出擊。
正如他所料,這尊門神要同時應對七個敵人,龍伯虛像分配到每一個方位上的守御力量進一步縮減,這從體形上就能看得出來。
這一擊,凝聚了他全身勁道。
一斧下去,仿佛連黑墨一般的夜色都能劈開,刃上的風聲反而弱了。
龍伯虛像再度迎戰,雙方再度短兵相接。
“當”地一聲,狼牙棒碎!
開山斧余勁未消,逕直從龍伯虛像的脖頸劈下,肋骨處穿出!
赫然是一次華麗的半身斬。
這虛像怒目橫視,張著嘴對他無聲嘶吼,隨后就如泡影般消失不見。
結界破了。
其他三個方向上的龍伯虛像也一同消失。
這東西畢竟只是護宅之用,沒設計成抵擋整支軍隊,能同時應付幾個方向的強敵已經很了不得。大司典請來龍伯分身守護凝心齋,以為它的對手大概只是流寇毛賊,哪料得到有一天它要和王廷的精英正面剛?
虛像破滅,倒有一股罡風隨之撲向四面八方,這是比肥皂泡破掉時產生的氣壓要強上無數倍了。在場三人以手遮臉,甚至感覺到溫潤的水汽迎面撲來。
這是海巨人種下的記號。他們打爆龍伯分身,這廝就記恨于他們,若是這幾人有朝一日前往北洋,對方大概就會來尋仇。
這可是個很記仇的種族。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樸魚做了幾次深呼吸,以平抑翻騰的氣血,并不把這種仇怨放在心上。他今生被派去北洋的機率,實在無限接近于零。
門神被打跑了,廖紅泫藏身的宅院還有什么機關樸魚很謹慎,也不著急——這里是他的地盤,該著急的是對方才對。
他轉頭吩咐兩句,即有一名異士上前,手里亮出一截玉筒。
這玉筒以整塊黑玉制成,雕作竹筒形狀,比巴掌還小些。這人抽出筒頂的擋片,把竹筒扔去墻根底下。
筒里頓時涌出一股黑水,順著磚墻往上翻涌。
其實仔細看,那根本不是水,而是螞蟻!
每一只螞蟻都黑得發亮,比其他種類大了五、六倍,單體長度逼近人類的尾指,快要趕上一般蜢蚱的個頭了。這么一放出來就是幾千只,也不曉得它們怎么能屈居在小小的黑玉筒中。
螞蟻的主人單手按在地面輕輕敲擊,似是以震動來指揮蟻潮前進。
沒了門神守護,那黑壓壓的一片很順利就翻過墻頭,沖進內宅。還有幾百頭振翅飛起,盤旋在屋子上空——
種群里面,還有飛蟻。
凝心齋占地范圍不大,蟻群翻墻時就擴散開來,任誰一看都知道,它們打掃完整個凝心齋也只是分分鐘的事。
世上螞蟻多種多樣,這個則是噬人蟻的變種,是人類精心配出來的品種,再定期飼以金剛砂,可令其外甲堅硬,水火刀槍不侵。
這東西吃肉,而且胃口很大。只要總數過百,把一個大活人啃成白骨,也就是幾十息的功夫。并且它們還有肉食螞蟻特 別罕見的囤糧習慣,會把吃不完的大型獵物肢解后送回老巢儲藏起來。
異士就利用它們這種特性,為自己尋物。
樸魚的手段,一向不走尋常路。這么一大群噬人蟻氣勢洶洶闖進去,如果里面有活人,那就該尖叫嘶嚎不已,并且迅速出逃。
他也做好了欣賞的準備。
十息過去了。
五十息過去了。
百息過去了。
凝心齋里靜悄悄,一絲兒聲響皆無。
外頭的宣龍衛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于是這塊小小的區域迎來了詭異的平靜,幾丈開外,蟲鳴又開始了。
樸魚終于瞪向螞蟻的主人:“怎么回事?”
“寶貝們兒正在搜查。”
以噬心蟻的速度,屋子就是再大兩倍也該搜完了。樸魚不悅道:“該不會把人都吃光了?”
“那得看到才知。”那人吶吶道,“大人可要我把它們找回來?”
“叫回來吧。”
于是這人輕敲手指,要把噬心蟻召回。
果然,幾息過后,墻頭開始出現螞蟻的身影。
可是和去程時的洶涌大軍不同,響應主人召喚返程歸巢的噬心蟻稀稀拉拉,最后居然只有千來只。
余下的呢,余下的噬心蟻為什么還留在宅內,不肯出來?
螞蟻主人見到樸魚面色不善,越發著急,接連催了幾次,于是又有三、四百只螞蟻回來了。
然后,高墻那一頭再次安靜下來,這回連螞蟻都沒一只。
“廢物!”樸魚一腳踢在他肩膀上,把他踢了個底兒朝天。養兵千日,廢在一時啊。
“去,放震山吼!”這是他下達的第二個指令。
又有兩人站前,也不靠近,只從錦囊里掏出幾枚李子大小的黑色圓球,隔空擲向凝心齋。
轟隆隆,幾聲巨響接連而起,嚇得周圍樹林子里的飛鳥倉皇而出,也震得宣龍衛腳下的地面搖搖晃晃。
原本精巧的凝心齋,就在騰起的大股黑煙中四分五裂。
炸藥。
震山吼,即是戰場上的烈性炸藥。火炮是軍隊所用,震山吼體積很小,威力也相對較小,乃是居家旅行殺人必備之良器,盛邑禁放禁囤,平民和官員帶著這種東西行走國都,是要被抓起來下獄的。
宣龍衛得圣寵,才有特權裝備和使用。
這兩人再接再厲,又是十幾枚震山吼不要錢一般投了過去。
他們眼力好、臂力佳,投擲得十分均勻,宅子從前到后,從東到西,從里到外,都被周全照顧,堪稱全無死角。
等到他們停手,凝心齋幾乎被炸成一片廢墟,墻倒屋傾,僅有一些棟梁兀自頑強支撐。
焦土里裊裊冒著青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和煙焦味兒。
樸魚輕吸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路遇埋伏時起,他就知道對方有幫手,不再是“一家三口”了,那么選取這棟郊區的宅子當容身之所,想必有所憑恃,有所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