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詭面巢子蛛傳來的人聲,燕三郎和千歲面面相覷:
“我們遇見了廖家大小姐?”
“好像是呢,這叫瞌睡了就有人來送枕頭。”千歲笑吟吟道,“這位大小姐叫什么名字來著?”她很少去記小人物的名字呢。
“廖紅泫。”燕三郎一貫細心。
“如今廖家的老頭子被下在獄中,小王子下落不明。”千歲嘖嘖兩聲,“這姓樸的官銜不小,卻親自過來追查廖紅泫下落。看來,她這里有些線索。”
“趕上賀小鳶再說。”方才詭面巢蛛傳話時,燕三郎就已經展開身法,從密林拐去了官道。
一陣風馳電掣,前方即有燈光漏出。
夜晚的郊林安靜,路上也沒幾個行人,但官道上的驛站仍然會為所有旅人點亮一盞氣死風燈。
燕三郎奔近驛站,推門而入,對上打著呵欠來迎的掌柜道:“我買匹馬,趕路用。要這里最好的馬。”方才那牧區的三匹馬都被騎走了,他只能另外設法。
“有…”店里光線昏暗,掌柜先應了聲,才發現來者居然是個小小少年,不由得一怔。
這小子,看樣兒最多也只有十二、三歲吧?
掌柜的瞇了瞇眼,心里打起了小九九。這是盛邑附地,驛站作為情報往來的必經通道,受到官家嚴格管控。平民不知天家動態,驛站掌柜卻很清楚王廷正在通緝廖家余孽和十二、三歲、形跡可疑的少年。
眼前這一位年紀符合,又是孤身夜半入店,怎么看都在形跡可疑之列啊!
他反應也是極快,笑瞇瞇道:“有的。小客人您稍候,我去備馬。”
這驛站很小,只有兩人干活,一個管人事,一個管馬事。掌柜說完就往后堂走,打定主意要去通風報訊,再盡量拖延。畢竟給馬兒整備待發,時間可長可短,外行人哪里懂得 不意眼前少年卻踏前兩步:“我去挑馬。”
“啊…來,這里請。”掌柜無奈,把人領去后廄,迎面正好遇上馬夫,當即朝他呶嘴打眼色。
“老大,你嘴怎么了?”馬夫莫名其妙,“夜風吹多了抽筋嗎?”
“你才抽筋,你全家抽筋!”掌柜氣壞,這么沒有默契!他往身后一指:“這位小客人要買馬,你帶他去挑,好好挑!”最后三字咬音很重,他自個兒要去外頭放訊號。
“哦。”馬夫應了一聲,帶燕三郎去了后廄。平時掌柜說“好好挑”,就是讓他訛個高價,這個他省得。
馬廄分里外兩層,外層只有兩匹馬。
馬夫指著它們道:“二選一,有看中的么?”
燕三郎如今騎術了得,一眼看出它們資質實在平常,于是走向里層。
那里栓著四匹馬,個頭、毛色更佳。
他才走出兩步,馬夫就伸手去攔:“哎哎,那是官家的馬兒,你不能用!”
驛站的首要功能是情報訊息的加急傳送,然后才面向平民營生。所以這里養的好馬首先是為服務官家,吃的料最好,受到照顧最精心,并且不能買賣。
燕三郎伸手一拂,馬夫不由自主打了個趄趔,傾到一邊。就見 少年直接走到最好的栗色馬身邊,拍了拍它的脖子:”就是你了。”
“這馬不賣!”馬夫見他自行取過馬具,趕緊抄起耙草的干叉對準他,“放下!”
燕三郎沖他一笑。
掌柜才去外頭放起訊號,就聽馬蹄聲得得。他剛回頭,有一騎擦身而過,竟是那少年騎走了最好的一匹馬!
他正要開罵,一錠銀子砸過來,打得他肩膀生疼。
那可是好大一錠銀子,能抵他大半年收入了。
掌柜呆了一呆,栗色馬已經融入夜色之中,連蹄聲都不復聞。
那少年的騎術,甚是精良啊。
不到數十息,有三騎沿官道從后方趕來,沖入驛站就問:“何事傳訊?”
官爺來得這樣快,破天荒頭一遭兒啊。掌柜愣了愣,發現當前一人濃眉朗目,滿身英氣,后面兩個同樣健壯,但都著常服。
“你們是?”掌柜猶疑。
對方伸手亮出一面令牌:“我等乃是巡官,領命便宜行事,見到這里紅火為訊,意十萬火急,于是來察看一番。”
他拿出來的令牌黑中帶金,只是一晃,掌柜待要細看,對方已經收起。但他說起“紅火”卻沒說錯,盛邑地區以紅、青、藍三色雷火示警,紅色為最高等級,意為“十萬火急”。
這種事兒被列為機密,普通百姓不知。
再說這人目光如炬、氣勢強大,掌柜竟不敢與他四目相對,想來這也絕不是個埋首油鹽醋的百姓,于是伸手向著栗色馬奔去的方向一指:“就在方才,有一少年搶了我驛站的馬兒,往那個方向去了,年齡在十二、三歲,像被官家通緝。”
這人面色微變,打了個手勢,其他兩騎都跟著他往那個方向去了。
掌柜撓了撓頭,摸了摸袖子里的大銀,心里美滋滋。
誰又過半刻鐘,官道上又傳來馬蹄聲。
這回就雜亂得多,顯見來者甚眾。
咦,今晚這條官道好像格外熱鬧哈?
聲音在黑夜中傳出很遠,掌柜出去觀望,見十七八騎如飛而至,一律是官方服制。
馬未停穩,領頭那人開口就問:“何事傳訊?”
好熟悉啊,一字不差。
掌柜趕緊將方才少年搶馬的事兒又說了一遍。
第二遍說來可就順口多了,還加入了不少細節,比如那少年唇紅齒白,長得挺秀氣的,身后還背了個大書箱子…
當然,他只字不提自己有大銀入賬。這個時候,他注意到其中一個官爺肩膀上坐著個小木頭人。
見過遛狗遛鳥的,沒見過大半夜帶著木頭人遛野外的。這些大爺的愛好可真奇特。
樸大人問過少年形貌,不怒反喜:“好極,我們離得很近了。”大手一揮,眾人重又策馬追去。
有小氣鬼指路,再加上他們的座騎比驛站里的還要好,追上對方不難。
掌柜張了張口,正想說出先前還有第二路追兵,樸大人一行卻已經拔腿就走,留下他站在路邊吃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