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嘆了一口氣,心里著實惋惜“省得,我找暗格。”
千歲立時祭出琉璃燈。
那燈光淡綠幽暗,雅閣外頭的護院,從地面上是看不見二樓的亮光。
可是立在樓里的燕三郎,立刻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透明。
桌、椅、墻、架、花盆…在燈光照見的范圍內,所有東西似乎都變成了透明的琉璃。他們立在這里,甚至可以一眼看見身邊的青陶花盆泥土內部,兩條蚯蚓正在拱來拱去。
“琉璃燈的特性之一,纖毫畢現。”千歲聳了聳肩,在屋內快速游走一圈,就有了發現,“看,暗格在這里了!”
陳通判的暗格安在書桌底下,抽屜后方,并沒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安置兩個機關。有琉璃燈照著,千歲不費功夫就避過機關,將暗格打開。
這暗格長僅一尺許。讓燕三郎失望的是,里面并沒有金珠寶貝,只有兩本半厚不薄的冊子。
他隨便翻了兩頁,上面都是人名和數字,用的言語也是驢唇不對馬嘴,連他這樣識字不到半年的人看了都覺得別扭。
千歲先看到他臉上鄙夷的神情,再凝神瞅了兩眼,就伸指在他額角一戳“把珍珠當成了魚目卻不自知,看你那表情!”
“這是什么?”燕三郎虛心請教。
“這是陋規的賬本,還用上不少暗語,陳通判可真是個伶俐人兒。”千歲輕笑,“他把這些年的收賄與行賄都寫作一本,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哦。”燕三郎不知這東西有什么了不得的,但千歲只看兩眼就能破解陳中和所用的暗語,是不是說明她對這一套很熟悉?
他要學的東西,真是有很多很多。
時間緊迫,千歲當即從懷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放進暗格當中。
身為木鈴鐺的器靈,她不能偷盜、劫掠,但放東西給人家卻是沒問題的。
這是春秋筆的筆匣。
為了補(an)全(zu)因(si)果(yu),千歲已經大義凜然將春秋筆投喂給了琉璃燈,但是筆匣還未丟棄,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不妥“筆匣還在,筆卻沒了,這栽贓實是栽得有點明顯。”
春秋筆自帶降溫特效,須用筆匣封住。如果陳中和把春秋筆送去別處,為什么不連筆匣一起?
胡成禮也不是傻子,這樣糊弄不住他。閃舞 可是不放筆匣,那就連最基本的物證都沒有,這禍實是無從嫁起。
怎辦是好呢?
燕三郎眨了眨眼,忽然指著筆匣道“弄壞它。”
千歲正在沉思,聞言一怔“什么?”
話剛出口,她就想通了,輕輕擊掌贊了一句“妙也!”隨后,就在筆匣四周輕輕拍了幾下,修剪得精細的指甲用力一摳,匣身上的黃銅符就被摳掉了一片!
她順手就將黃銅符片喂給了琉璃燈“食物短缺,不能浪費。”
后者吃得津津有味。
這匣身上各種禁制連成一個復雜整體,共同起效,才能封住春秋筆的邪力。現在掉了一片黃銅符,那就是封印鏈條斷掉重要一環,整只筆匣就沒有用處了。
千歲這才把匣子重新放進暗格里,拍了拍手“好了。”
筆匣是個廢品,那么放在這里也情有可原了既然它已失去效用,陳中和就必須另尋一物來盛裝和封印春秋筆,這筆匣也只是暫時沒處理掉而已,畢竟陳通判才入手不久,并且它的外形有點古怪,上面的符咒又有水火難侵、刀槍不入的特性,不能劈吧劈吧當柴火燒了。
先前石星蘭望向燕三郎,眼露哀懇又反復暗示,她就知道這女人在求他們幫忙。
石星蘭正在求他們配合她。
那個時候,她對石星蘭的印象有所改觀。
鮮少有人能在臨死之前,還心心念念想著算計別人。燕三郎說得對,石星蘭分明可以少生事端、指認他倆,換得自己生前的最后平靜,以及蘇玉言今后的性命無虞。
但她沒有這么做。
這個一輩子都循規蹈矩、溫淑善良的女人,在生命的盡頭卻選擇了一次冒險 復仇!
并且,她要為蘇玉言,一勞永逸地除掉陳通判這個禍害!
這么軟綿綿的女人狠起來,也能要人命哪,并且還不用自己動刀子。千歲覺得很有趣,這才興起了順手幫她一把的念頭。
陳通判總覺得流年不利,今春開始就沒遇上幾件好事。
原本被他玩于鼓掌之中的美人兒不聽話了,他派人燒掉了石星蘭的新戲本子,結果玉桂堂還是在春寧大典上拔得了頭籌!
就連今早出門,原本好端端系在腰上的玉符都掉了,在地上摔成了兩半。
這可絕不是吉兆。
要說有什么舒心事,那大概只有一件了石星蘭犯事兒了,居然惹到了攏沙宗的高人。
以陳通判掌握的消息,那石星蘭已經奄奄一息,半只腳踏進棺材。胡大人這么一去,最好能將她直接嚇斷了氣。
想起蘇玉言和石星蘭不離不棄、山盟海誓的模樣,他就恨得牙根兒都癢。若不是這女人,蘇玉言也不會吃了秤砣一樣,非要逃脫他的手掌心。
不過陳中和在官署里一直等到夜暮降臨,也沒有等來石星蘭的死訊,反而是胡成禮將他召來面前,一頓質問。
陳中和懵了,繼而怒氣勃發“該死的賤婢!”死到臨頭還不忘害他!
胡成禮頓時目光如針。
陳中和反應過來,趕緊給自己申辯道 “大人,石星蘭一派胡言哪。下官不過一介凡人,要那神物有何用?”
“是么?”胡成禮斜睨他一眼“那她為什么不指認別人,偏偏是你?我來路上便問過了,過去兩年你都捧著玉桂堂,但是三個月前玉桂堂的新戲本泄密給了歸云社。這事兒,是你干的不?”
陳中和張口就想否認,然而這事情對胡成禮來說實不難查。
念頭在心里轉了好幾個彎,他就猶豫了下“這個…”
“實話!”